女兒的這個反應可把坐在旁邊的張紅雁急壞了，大聲呵斥道：“搖頭是什麼意思？你快說啊！”
張紅雁的語氣急躁，席清芬又開始放聲大哭，最後李涵不得不暫停下來。
休息了一會兒，席清芬的情緒穩定了訊問重新開始時，鄧一新也來到訊問室，坐在了四個人的側面。
李涵用輕柔的口氣說道：“姑娘，不管怎麼樣你都不應該把孩子扔在廁所裡。他雖然是你生的，但從他誕生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是一個獨立的人了，誰都不能奪走他的生命，你的做法導致了孩子的死亡，這是一個嚴重的錯誤。”
席清芬聽到這裡點了點頭。
李涵接著說：“你的年齡才十四歲零四個月，還是未成年人，你雖然犯了錯，但是法律對你們這樣的未成年人是會減輕處罰的，所以你不要怕。那個讓你懷上孩子的人犯了更大的錯，我們需要把他抓住。希望你能告訴我們他是誰。”
李涵說得很有耐心很清楚，可席清芬聽完還是搖頭。
“是有人威脅你不要說出去嗎？”李涵問。
席清芬呆呆愣愣地坐在那裡沒有反應。
“姑娘，不要害怕，那個人是壞人，我們會把他抓住的，他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告訴我們他是誰。”
席清芬坐在那裡依然一動不動，沒有反應。
“你認識他嗎？”
席清芬還是不說話。
李涵連續的幾個問題席清芬都沒反應。不過沒反應也是一種反應，李涵和鄧一新都看出來了，席清芬沒反應時應該就是對提問的一種預設。所以很可能就是有人威脅她，而且那個人她認識。
鄧一新掏出手機，指著螢幕上的日期說道：“姑娘，你不能一直不說話。你看，今天都八月三十一號了，明天就是九月一號，該開學了。開學了你得回學校上課對不對？”
聽到這句話，席清芬的頭更低了，兩隻手不停地卷著衣邊，過了一小會兒，她低聲說道：“我不想去上學……”
“孩子，就算他是你的老師也沒關係，告訴我們他是誰！”李涵說道。
席清芬再次猛烈搖頭：“不！不是老師！”
對席清芬的詢問雖然沒有問出具體答案，但是她的反應足夠說明問題了。李涵和鄧一新都覺得那個人一定就在學校裡，而且很可能是個老師。
對席清芬的訊問暫時結束了，她的去留成了一個問題。考慮到席清芬剛剛生了孩子，又大病了一場的身體狀況，李涵和專案組成員商議之後，又聽取了鄧一新這個“專業醫生”的建議，決定先讓席清芬回家，但是不准她離開廣江，隨時聽候傳訊。
席清芬跟著母親離開警隊，回到五溝河的家中。
回家之後的席清芬情緒非常不好，每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不怎麼說話，甚至在床上一躺就能躺大半天，還經常偷偷地哭。席清芬的父母連同奶奶情緒也不好，能不出門就不出門，都怕街坊鄰居那種指指點點的目光。事情已經發生，大錯已經鑄成，任何責備都於事無補，每個人心中彷彿都壓著千斤重的大石頭，成天唉聲嘆氣，整個家都被愁雲慘霧籠罩著……
席清芬走後的第二天就是開學的日子，李涵帶著幾名警察還有鄧一新都來到席清芬就讀的鎮上中學。這所學校看起來挺大，教學樓宿舍樓都有好幾幢。
他們沒開警車沒穿警服，像幾個普通人一樣走進學校，目的還是想保護席清芬這個未成年人的隱私。
中學校長姓戴，是個五十多歲的男子，天庭飽滿，鼻直口正，長相頗有學者風範。得知幾個人的來意之後，戴校長大為震驚，表示自己毫不知情，急忙把席清芬的班主任秦老師叫到辦公室。
秦老師是個帶著金屬眼鏡，看起來挺斯文的男老師，大概有三十多歲，是教數學的。秦老師聽李涵介紹完情況皺起眉頭感嘆了句：“怎麼還會有這種事情！席清芬懷孕生孩子了？我真是一點沒看出來！估計班裡同學也沒看出來。”
秦老師和戴校長的一舉一動，哪怕一個細微表情李涵等人都在仔細觀察，尤其是這個班主任秦老師。按照李涵的經驗，未成年人遭遇性侵，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鄰居、老師等人都是重點懷疑物件。
秦老師一開始的驚訝過後情緒恢復了平靜，在李涵的詢問下，他介紹起席清芬：“席清芬學習成績一般，班裡有五十二個學生，考得好時，她能排在二十多名，考得不好時排在三十多名或者四十多名也是有的。和班裡同學的關係也一般……”秦老師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什麼。
李涵追問道：“一般是什麼意思？”
“一般就是……不是特別好。大概是因為她比較胖，有些同學就笑話她，和她關係好的同學好像不太多。”秦老師說。
李涵點點頭。他說的情況李涵能理解，這個年齡的學生們在一起免不了要攀比，家境差的，腦子笨學習差的，或者像席清芬這種特別胖的學生都容易成為別人嘲笑的物件。
“她有男朋友嗎？”李涵問。
“這我沒發現。”秦老師一臉嚴肅地回答，“我們是嚴格禁止學生早戀的，經常會對他們進行這方面教育。”
秦老師表情平靜，看不出內心有什麼太大起伏。對秦老師的詢問沒有什麼結果，李涵又問戴校長道：“學校裡的男性教職人員有多少？”
戴校長想了想說：“這個還真沒統計過……挺多的，老師有男的，像秦老師。體育老師大部分也是男的……管理人員也有男的，像我和教導主任，還有安保科都是男的；後勤人員，包括食堂裡也有好多男的，還有宿舍管理員，維修工，保潔人員等等……得有六七十人吧……”
鄧一新問：“學校裡一共有多少學生？”
戴校長唸叨著：“每個班大概有五十個學生，一個年級四個班，初中高中一共六個年級，那就是……一千兩百個左右！”
李涵明白鄧一新問題的意思，但是學生一千兩百個，男生大概就有六百個，不是一個小數字。
“在這一年之內有沒有人辭職？”鄧一新問。
戴校長思考了一會兒，說：“在編的老師沒有辭職的，其他人應該有。尤其是那些不重要的崗位，流動性挺大的，一些人就是打打零工，幹不了多久就離開了。具體是誰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這個可以查。”
“那就麻煩校長查一下。”李涵說。
“好的好的，這個不難，一會兒就能查完。”
“那我們一會兒再回來。”李涵說。
結束了對戴校長和秦老師的詢問，李涵一行在秦老師的帶領下來到席清芬所在的初二一班教室，進來之後就把班裡正在上課的老師和秦老師都請了出去。他們要對學生們單獨進行詢問。
李涵環顧了一下這間教室，桌椅碼得整整齊齊，除了中間一個位置空著，其他座位上都有人，想必那個空著的位置就是席清芬的。李涵等人的出現打斷了正常的課堂教學，下面坐著的五十多個孩子都好奇地看著他們。
李涵首先說道：“同學們，抱歉打擾你們上課了。我們是警察，來這裡是想問你們一些問題。席清芬是你們班的對吧？”
“對！”同學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她今天沒來，她怎麼了？”一個學生問道。
“她身體不太好，最近可能都不能來上課了。”李涵答道，緊接著他又說，“席清芬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說一說。”
“她特別胖！”一個學生說道，隨後整個課堂爆發出一陣鬨笑。
李涵也笑了，又問：“還有嗎？”
“她體育課成績特別不好，她跑得最慢！”一個學生說道。又是一陣鬨笑。
班裡沒有任何老師，氣氛輕鬆愉快，這正是李涵想要的。他又問：“還有嗎？”
下面沒人接茬了，所有人都左顧右盼竊竊私語，好像胖和體育不好就是席清芬的全部特徵了。
等了一小會兒，後排一個高個子女生舉起手，然後猶猶豫豫地站起來說道：“她還偷東西。”
這個情況是李涵從沒聽過的，即便秦老師也沒對他提起。他問這個女生：“偷東西？她偷了什麼？你是誰？”
“我是班長……”高個女生還沒說完，坐在中間一個戴眼鏡的女生舉起手說：“她偷過我的筆。”
戴眼鏡的女生的座位正好挨著那個空座位，這引起李涵的極大興趣。“你們具體說說是怎麼回事。”李涵說。
戴眼鏡女生說道：“那還是去年，初一剛開學不久，我一根新買的筆就找不到了。我找了好久，後來在席清芬的課桌裡發現了。肯定是她偷的！我就告訴班長了。”
班長接著說：“是的，後來我們就把這件事告訴秦老師了。”
兩個女生說完這件事，鄧一新看了一眼李涵。從李涵的神情裡，鄧一新看得出來，李涵心中也有和自己一樣的疑惑。學生說的這個情況剛才秦老師可是半個字都沒提過，這是為什麼呢？從教室出來之後，他們又把秦老師單獨叫去詢問。
“是有這麼一回事兒，你們不說我都忘了！”秦老師推了一下眼鏡說道。
“您具體說一下當時的情況。”李涵說。
“那天班長和另一個同學來辦公室找我，說席清芬偷筆，後來我就把席清芬單獨叫到辦公室批評教育了她。她不承認自己偷東西，她說就是覺得那根筆挺好看的，想拿過來用用。”
“最後這件事是怎麼處理的呢？”李涵問。
“就是批評教育了一下。我感覺事情並不嚴重，席清芬承認了錯誤也說絕不再犯。我看她態度挺好的，又是第一次發生就沒深究。”
李涵質疑地問：“剛才你怎麼沒提這件事？”
秦老師目光有點慌亂了，解釋道：“我就是忘了！這是……好像是初一剛入學時候的事，到現在都快一年了。再說，這事和席清芬生孩子有關係嗎？”
李涵沒直接回答秦老師的問題。偷筆和生孩子看上去確實沒有什麼直接聯絡，但李涵大概當警察久了，有些第六感，總覺得這個情況不太尋常。他說：“有任何情況都請你告訴我們，不管你覺得有沒有關係。”
秦老師不住地點頭：“好，好！”
“還有什麼其他情況嗎？”李涵問。
秦老師眼珠子骨碌碌轉著，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以前的情況，想了一會兒才說：“好像真沒什麼了，這孩子不愛說話，也不惹事，平時蔫了吧唧的。”
“好，想起什麼隨時和我聯絡。”李涵遞給秦老師一張名片，起身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鄧一新停住腳步又問：“席清芬偷東西的事你告訴過她父母嗎？”
“沒有。”秦老師解釋道，“我當時就覺得是件小事，沒必要告訴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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