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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吻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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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夏日紀·02

穆周已經跟楹市七中辦好了轉學手續,相應的材料也由校長郵寄給了海伊中學那邊。

所以她整個暑假都可以待在家裡,不用去七中補課,惹得趙縵羽羨慕得連發了十張恰檸檬的表情包。

穆周用存下來的獎學金換個了新手機,八百多塊的基礎款。

她雖然在家裡,卻也沒怎麼閒著,早晚沒開張的時候就幫周頤壓豆腐,清洗磨機、蒸布,周頤招呼客人了她就在樓上戴著耳機溫習功課。

七月底的時候,海伊中學招辦專案對接的徐老師給穆周打了電話,跟穆周確認了一下兩個城市教學進度上的差異,並郵寄了一套校本教材。

那套校本教材異常精美,每一本的封面都設計得雅緻好看,紙張厚實光滑,彩印清晰,散發著好聞的油墨香。

穆周翻來覆去撫摸了好幾遍,小心翼翼地將書抱在胸口,咚咚的心跳聲裡是她難掩的激動。

日夜更晷,輾轉成梭。

蟬鳴無歇,她的時光流轉在指尖筆墨。

對於淮河以南的省份,八月底還在夏天,氣溫不過稍稍從逼近四十度降到了三十四五度。

開學的日子不緊不慢地到了。

穆周十七歲之前從沒離開過青樹縣,她得先坐兩個小時大巴車到楹市,再從楹市南站坐高鐵去海市。

好在海伊的徐老師貼心地給她買了高鐵票,她只用刷身份證就行,免去很多麻煩。

下了高鐵,按照預先查好的路線圖,穆周乘了一個小時的公交,又步行十幾分鍾,才到海伊中學華美恢宏的正門口。

海伊中學佔地達380畝,在寸土寸金的海市幾乎可以與規模較小的大學校園媲美,坐落於風景優美的高新技術區。

九月紅楓遍開,校門外與圍牆下簇擁出一片似錦繁花之色。

穆周拖著厚重的皮箱子,光潔的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她抬手抹了抹,重重撥出一口氣,終於找到了。

跟門衛通報登記後,她捏著裝滿了材料的透明袋,小心翼翼地問:“不好意思,師傅,請問教務處該怎麼走?”

正午的陽光又烈又毒,曬得人昏昏欲睡,門衛師傅人還沒從午覺中徹底清醒過來,對著視窗外穿紅格子襯衫裙的小姑娘含糊說:“在行政樓,你從前面的花壇朝右,直走就能看到。”

穆周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寬闊的噴泉花壇佔據了視線大半。海伊以噴泉花壇為中軸線,兩側各有數棟建築,皆是紅磚色的五六層高,每一幢都跟孿生兄弟一般難以分清。

她微微一愣,禮貌地謝過門衛大叔,然後拖著箱子朝所指的方向緩緩走去。

噴泉花壇朝右有一條路,但穆周頂著烈日找了許久,也不知道具體哪一棟樓是教務處所在的行政樓。

沒看見地圖,校園內使用導航也沒有用。

她比量著楹市七中的大小,卻發現海伊中學的大還是超出了認知。

穆周走得很累,嗓子裡像塞了一團棉花,呼吸間能噴出火,幹得冒煙。

九月一日恰逢週一,如期開學。

今日是開學前三日,週五。

穆周留意過門口的通知欄,知道這一日也是高三其他學生的返校日。她本想應該很容易能遇見同學,結果不知道是太熱了還是什麼原因,一路走來竟然一個都沒見到。

穆周無奈地抿了抿唇,拖著箱子駐足走到校園道路的路邊,立在經年成蔭的法國梧桐樹下休息。

她一靜下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才後知後覺鑽入耳朵裡,有蟬不死不休地嚎叫,亦有翠鳥明麗宛轉地啼叫……還有一道女聲夾雜在拂面的風聲裡,模模糊糊的。

穆周頹喪的精神為之一振。

她轉頭順著若有似無又綿綿不斷的人聲找去,沒幾步就踩上一條鵝卵石小路,才看見小路前方竟有一池水潭,潭邊兩張長椅,鬱鬱蔥蔥的綠植將這處掩蓋了七七八八。

“你要說的就這?”

“其實倫嘉我喜……”

一男一女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女聲稍後些,戛然而止。

穆周的箱子的滾輪在鵝卵石上軋過,發出轟隆隆的聲響,驚到了藏身於綠植蔭下的人。

“是誰?”

從茂密的綠植後轉身出來一個身材高挑、穿著藏青校服與西裝裙的女生。

女生披著栗色的頭髮,極具有攻擊性的一張臉上目光不善地看著穆周。

穆周懵了一下,遲來地察覺出發生了什麼,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尷尬得手指蜷縮在一起。

“抱歉……”

她背過身去,抬腿要走,卻忽然停住,因為從她身後傳來了一聲低笑。

那聲音僅從質感上來說是有些冰冷的、略略低啞,語氣卻異常慵懶,莫名地使穆周產生出被一塊深藍色天鵝絨細細摩擦肌膚的幻覺。

——“咦?沒穿校服啊。不是海伊的人?”

炎炎夏日,兜頭一盆冷水。

穆周如芒在背,緩緩轉過身去。

逆著光,她在這一刻看清了那道聲音的主人。

那是個長得過分漂亮的少年,擁有一張油畫中才能出現的天使面孔,精緻到每一分寸都恰好地呈現出造物對他的青睞有加。

穆周第一次見到在逆光下仍舊白得發光的面板,他的面骨輪廓不算那種刀削般鋒利的,線條卻異常優美,將身側明麗的女生襯得刻薄而尖銳。

他的頭髮有輕微的曲度,卻顯得格外柔軟輕盈。

嘴角噙著戲謔的笑,淺色琉璃般的瞳仁中卻疏離而冰冷。

穆周視線倏地挪開,落在他身上白色的衛衣和卡其色的工裝褲,恍然明白過來,他應該從來不穿校服,所以才會揪住她沒穿校服,只因她讓他顯得不那麼特別了。

當下時間都像凝固了,她該說點什麼呢?

穆周有點茫然而侷促,她顯然是沒處理過這樣的事的,特別還是在她心裡被塞滿了要緊的事時。

而那邊——

洛倫嘉眸光一直凝在眼前誤闖進來的少女的身上,看著她眼鏡片後小鹿般驚愕而慌張的雙眼飛快垂下,天鵝般的長頸彎下,被汗水打溼的碎髮沾在她蜜桃般的臉頰,而那分外小巧的耳朵尖上是慌亂緊張的粉紅。

順著尖尖下頜向下看去,她穿著紅色的格子裙,款式略有些老舊,但或許很顯氣色,襯得她的面板還算得上白。

洛倫嘉的目光順著她的袖子向後看去,一截纖細的腕從袖口伸出,指尖牢牢地握住箱子的拉桿,因過於用力而有些泛白。

這麼緊張?他不動聲色地撇嘴,一雙手斜插進褲子口袋,居高臨下地看著穆周,說:“轉學生吶?”

“嗯。”

穆周長撥出口氣,緩緩抬起臉,對洛倫嘉點了點頭。

她的唇形和眼形都自帶一點弧度,不笑的時候看起來也好像掛著一點淺笑,這點討巧使她不算太主動的性格也有不錯的人緣。

洛倫嘉余光中那個險些對他表白的女生已經眯起眼要發作,他卻完全不顧她的反應,咧開個分外熱情的笑對穆周說:“找到這裡來,是迷路了?要去哪,我帶你呀。”

穆周的確是想找個人問路的,但……洛倫嘉那張慵懶冷漠的臉瞬間變換成熱心大哥哥的模樣,有點可怖。

比他更可怖的是那個明麗漂亮的女生臉上不加掩飾的不耐和嫌惡以及憤怒。

還不等穆周斟酌,洛倫嘉已經率先朝她走來,手不由分說地接過她沉重的箱子,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穆周手上有勁,她從小幫周頤幹粗活,只是實在沒想到洛倫嘉能這樣做,沒有防備地被搶了箱子,只好匆匆看了眼怒意飆升的明麗漂亮女生,轉身小跑跟上洛倫嘉。

“謝謝你。”

穆周跟在洛倫嘉身後無所適從,只好道謝。

洛倫嘉的熱情早已消失不見,一手拉著箱子,一手揣在口袋裡,遙遙領先地走在前面,聽見謝謝也不吱聲,總之是很不客氣。

但穆周想著他總算幫了自己大忙,大城市的人脾氣怪一點也沒什麼,心腸還是挺好的。

“學校太大了,房子都長得一樣,我實在找不到教務處是哪一樁。一路上來沒碰到其他同學,只碰到了……你們。”

洛倫嘉聞言停頓了一下,然後重重地嗤笑了一聲。

“有人才奇怪了。”

穆周沒再問,因為她覺得問了,洛倫嘉也不會回答,他甚至都不給她一個問名字的機會,穆周頭一回覺得嘴像被糊住了,什麼都說不出來。

行政樓特別難找,是在那一幢唯一呈現“l”型的大樓的“_”中,因為沒正式開學,正門還被鎖了,只有繞道到偏門才能進去。

洛倫嘉人好,送佛送到西,直接帶著穆周坐電梯去七樓教務處辦公室。

穆周正要抬手敲門,洛倫嘉沒耐心直接把門推開了。

“顧……老師,有個轉學生。”

招辦的徐蕊老師只負責前面的工作,真的到辦入學手續還是要找教務處的顧崢亦。

顧崢亦三十來歲,是洛倫嘉的表哥。洛倫嘉跑慣了教務處,和他熟得很,嬉皮笑臉毫無正形,轉身就一屁股坐在顧崢亦辦公室的皮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指了指穆周。

“就是她。”

穆周恍恍惚惚。

她可算開了眼界了,在她們楹市七中,誰敢在老師面前放肆,特別是在教導主任這種聽起來就要緊一緊皮的角色面前。可洛倫嘉倒好,和教導主任整成了“哥倆好”。

大城市的高中生,這麼野的嗎!?

穆周又看了看無比自然的洛倫嘉和顧崢亦,終於認下原來是她另類了。

她把材料袋雙手遞給顧崢亦。

顧崢亦笑呵呵地拆開袋子,確認了檔案袋上的名字,“穆周,是吧?你稍等,這邊徐老師都跟我交接過了,手續很快的。”

“嗯?”

洛倫嘉還在放空,忽然覺得“穆周”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顧崢亦沒看他,“嗯什麼?還不跟人家穆周同學學習學習?瞧瞧人家這歷年成績,多漂亮!”

“哦——”

洛倫嘉猛地一驚,懶得睜開的好看的眼睛驟然瞪大,在穆周身上來回打量了幾輪。

穆周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地,也不明所以地回視他。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幾秒,洛倫嘉站起來,沒給穆周好臉色,徑直推開門,走了。

走前,他還咕噥一句,“早知道是她,我就不來了。”

這句話穆周聽見了,反倒更加茫然了。

望著洛倫嘉離去的高大背影,穆周扭頭問埋頭操作的顧崢亦,“顧老師……我,得罪他了嗎?”

顧崢亦也夠奇怪,他好像絲毫沒覺得洛倫嘉的所作所為有哪裡違和,半晌,才合上檔案盒,遞給穆週一張學生卡,衝她溫和一笑。

“沒,他就那樣的性格。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穆週三觀盡碎,接過卡,喉嚨艱難地嚥了咽,斟酌問道:“咱們海伊的學生,都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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