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太平

首頁
關燈
護眼
字型:
第8章 8 暗流

大悲咒m/2006/03/17/

大家好奇可以聽聽看那日當眾挑釁太平後,衛汀筀本以為母親會訓斥他,揣揣不安的等了幾天,母親卻一直沒有傳喚,只在幾天後派人來通知,說給他下了禁足令,自日起,一直到年底出閣,他都不得邁出園子半步。跑去找老太君哭訴,老太君卻罕見的厲色呵斥了他。

從老太君那哭著跑回來,衛汀筀進屋就砸了花瓶,周氏官人憂心忡忡的跟著兒子過來。

“汀筀,聽爹的話,別鬧了,莫再惹你娘生氣,你娘真生氣了誰也護不了你。”

“她打她打,讓她打死我好了,反正她心裡本來就沒有我們!”

“切莫胡說,你娘自小疼你,這次是你不對,你……”

“爹,您先出去。”衛汀筗進來,對父親淡淡道,周氏官人擔心的看著哭鬧不休的兒子,又看看冷峻著臉的女兒,輕嘆了口氣,帶著侍僮下去了。

衛汀筀從床上猛的翻身坐起來,仰著頭,倔強的瞪著姐姐。

衛汀筗暗暗嘆氣,這個弟弟是自小被她跟父親寵壞了,原只想他能快活過日,萬事都依著,卻不料到如今是一點腦子都不長,就這脾氣腦子,日後到妻家,上有公婆下有連襟小舅子,如何過活?

“你知道你給自己找了多大的麻煩嗎?”

衛汀筀不屑的冷哼一聲,旁人顧忌那太平世女身份,他可不怕她!

衛汀筗的聲音越發的平淡起來:“明緣禪師俗家姓什麼,你可還記得?”

衛汀筀不解的看著姐姐,衛汀筗無奈搖頭:“濮陽,這你都不知道,如何出閣?”

衛汀筀身體猛的一震,臉一點一點的蒼白起來。

明緣禪師俗家姓濮陽,是濮陽家老太君嫡出的最小的兒子,濮陽老太君的長子——明緣禪師的長兄嫁了沈家當正夫,正是衛汀筀年底要嫁的沈家二小姐的生身父親,按照輩份,他還得喚明緣一聲小叔叔。

濮陽老太君得明緣禪師的時候,長子已經嫁入沈家近三年了,尚沒有生育,一直把這個父家弟弟當自己孩子疼,家宴上這事要是讓沈家夫君知道了,日後他進了門,公公該怎麼看他?

衛汀筀已經是面如土色,衛汀筗卻還不放過他:“你不過是個無知男子,三妹她尚看娘跟老祖宗的面子不與你計較,想那君王君是何等厲害之人,換成是姐姐我,恐怕現在已經死得不明不白了。”

“可,可是……”衛汀筀結結巴巴的說不話出來。

衛汀筗輕嘆了口氣,柔聲道:“沒什麼可是的,你再休想其它,好生待著準備嫁妝吧。”

“姐……”衛汀筀愣愣的看著神情突然有些蕭索的姐姐。

衛汀筗伸出手來摸了摸弟弟的頭:“弟弟,你也是要出閣的人,往後不比在家裡,切不可再如此任性了。”

姐姐走後,衛汀筀神情呆滯的坐了很久,直到周氏官人放心不下又過來看看,他才一把撲到父親懷裡放聲痛哭起來。

※※※※※※

大姚皇宮,皇帝內殿。

書案上擺著厚厚一疊資料,景帝姬嬽並沒有拿起來看,單指敲著書案,笑得有點不懷好意。

康靖世女衛太平,並不如她自己所想的,一直安分守己人不聞鳥不知的躲在寺廟裡與世隔絕,事實上,如何她能翻翻案上這堆東西,準能立刻跳起來揪著景帝的衣領強烈譴責其侵犯個人隱私權。

一切的起源來自永昌七年,太平要知道其中緣故,保不準能掐死忍耐力不夠的自己,時光若能倒流,哪怕讓她一天聽足十二個時辰的和尚尼姑一塊兒唸經,她也絕對不會跳出來……

永昌七年,太平九歲。

這日,秋高氣爽,太平難得心境來了,勤快的跑去爬山,運動範圍當然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從護國寺爬到另一個山頭的相國庵,累了,趴相國庵後草地上小歇,正好是相國庵那日有人包場做法事,尼姑們全集中在大殿上唸經,間或一陣木魚瞎敲法鈴亂晃,那個音效……

已經忍受了九年的太平,慢慢爬起來,緩緩挪動身軀,強行壓抑住抽出那個最大的木魚棒槌照著光頭一個個砸過去的衝頭,滿頭草屑的站在大殿門口雙拳緊握的忍受了一個來時辰,一直到太陽下山,法事做完,又等了半個時辰讓尼姑們做完晚課,一個個小尼姑行禮老尼姑答禮完,才一把拖(她想拽來著,但身高不夠,客觀條件不允許)著道貌昂然的覺慧老尼姑回禪房。

“覺慧婆婆,做法事的時候,你讓大姐姐們唸經念好聽點,好不好?”九歲的小太平,乖巧的直身跪坐在團圃上,強咬著牙,故作天真的眼巴巴望著覺慧大師。其實心裡已然暴走,有點音樂細胞好不好,佛樂,多經典一流派呀,這邊咋就一點沒進化出來?做一場法事就這麼瞎嚷嚷,天上就算真有菩薩,也會給吵得砸蓮花座的!

覺慧大師眨巴了一下眼睛,某人一向背後叫老尼姑當面喚老師父的,猛的來這麼一下“婆婆”俗稱,她還真不習慣。

“就是那個,唸經,你們做法事唸的同一部經,大家湊一塊固定個調,還有那些個法器,能有點節奏不?跟爹和我一起唱歌一樣,就不會太吵,還會很好聽哦~~”小太平揮舞著小胳膊比比劃劃的解釋。

覺慧大師又眨了一下眼睛,不解。

我忍!太平一個深呼吸,很有禮貌的“借”過覺慧身前的木魚:“比如那個大悲咒,與其亂七八糟,一人一個調的‘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念得人頭疼,不如我們加上一點調子,分個段,這樣念:‘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如何?”太平一臉期待樣。

覺慧大師眼睛一亮:“你會念經?”

太平做仰天長嘆狀:“這個不是重點!接不接受我的真知灼見,一句話,你說!”

像是沒有看到太平已經瞬間從天真無邪爆發到夜叉橫行,覺慧大師回覆古井水的表情:“否。”

太平抓狂:“為什麼?”

“沒理由。”

太平:“好聽。”

覺慧大師:“不考慮。”

太平:“好記。”

覺慧大師:“沒必要。”

太平:“不那麼吵。”

本來就不吵,覺慧大事沒說話,這樣的眼神往下撇小太平。

太平吐血:“易傳唱,易普及,世人接受度高,哪怕不認識字的人也很容易學會,接法事率起碼提高七個百分比。”

覺慧大師眼一亮,不知給哪條打動了:“考慮。”

太平無力:“請。”她已經放棄了,說服不了就回去睡覺了,大不了以後她拿棉花堵耳朵。

覺慧大師:“念遍完整的來聽。”

當是買點心呢,還試吃,太平黑線。好在前世有個天天唸經的媽,唱點經文還難不住她。向覺慧大師伸出手,覺慧大師看了看,示意木魚已經被她“借”走了,太平翻了個白眼:“經書啦!我又不是尼姑,記得一句已經很了不起了,還指望我全背出來?”

覺慧大師無語,拿本大悲咒遞給她。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唵、薩皤囉罰曳。數怛那怛寫。南無、悉吉慄埵、伊蒙阿唎耶。婆盧吉帝、室佛囉愣馱婆。南無、那囉謹墀……”

太平唱到口乾舌燥,這老尼姑得寸進尺,拿出一摞經書,唱完一本又一本,從六字真言、蓮花咒一直唱到般若波羅密多,會念的都給唸完了,最後才知道這老尼姑根本耍著她玩,丟下一句:“事關至大,一人言語,算不得數。”就要打發她走。

太平暴怒,挽起袖子發了狠,你說一家之言做不了主是吧?那就全部尼姑都叫來投票吧,尼姑不夠,和尚也來!

誰也不知道事情最後是怎麼演變的,竟然成了佛門辯論大會,一干和尚尼姑關起門,從佛祖觀音到地藏王菩薩辯了個熱火朝天,出家人本就善辯,日子又過得無聊,好不容易逮著這麼一件熱鬧事,直鬧得上上下下不亦樂乎。等景帝得空翻起探子的密報時,那密報幾乎已經變成了一本故事書,小太平已經講到某猴子開始上西天了。

其實太平也是無奈,她不是故意要翻出西遊記來糊弄人的,只是她肚子裡佛經典故實在有限得很,哪裡爭得過那些個人老成精的老尼姑老和尚,只能劍走偏鋒,東彎西繞的就扯出那隻猴子來了,恰恰這裡也有一個西行取經的前輩僧人……當然是尼姑……正好歪打正著,西遊記一上讓她順利收復一干小字輩的和尚尼姑,人氣暴漲,在一干老人精的圍追堵截下,居然還能爭了個平分秋色,得意呀~~想當年她可是那隻臭猴子的死忠FANS,批如來恨觀音的,沒少為那隻臭猴子打嘴皮官司,這可她強項!何況她肚子裡佛經墨水不夠鬥不過那些個老尼姑老和尚,這不是還有墨水足夠能鬥過的麼……

“佛說終生平等,佛說悟空野性難訓,這一路取真經佛要渡的其實不是忠誠的佛門弟子金禪子,不是受天庭懲罰驅逐的天蓬元帥,不是忠厚老實的捲簾將軍,更不是意圖將功折罪的世族子弟白龍馬,而是悟空這隻猴子。它從跟萬事萬物都可結拜喝酒,到看到非人非仙之物就叫‘妖怪‘提棍子打,其實它本心,如何知妖怪為何物?悟空它無俗念,無事可動它,它的執念在於自在自由,這是它的天性,它生而非人,如何做人?它生未求佛,如何訓之成佛?它縱使已然成佛,又哪知如何是佛?是佛非佛……”

景帝偷偷溜去看熱鬧的時候,正在進行辯論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和尚,身邊站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又打扇子又倒水還不時揮舞著小拳頭:“明緣,加油!明緣,加油!”實在讓人忍俊不禁。

這是姬嬽第一次見到太平。

在一群和尚尼姑當中,小小女娃坐在椅子扶手上晃盪著雙腿:“我偏就喜歡猴子的悟空,成佛有什麼好?不能吃肉還要念經!做人有什麼好?那麼多規矩要守!好好的猴子,憑什麼就非得讓人家成佛了?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佛成佛前不曾是猴子,他怎麼知道猴子成了佛就比當猴子好?不講理~~太不講理了~~”

稚嫩的臉閃爍著超齡的聰慧,看似潑皮無賴,卻說不出的雍容,一雙鳳眼眸色淺淡,朦朧若籠罩著晨霧,萬丈紅塵竟不在其中,小小的年紀,渾身都流轉著自得自樂的閒適快樂,只這一眼,君心已許……

那個漂亮得驚人的小和尚辯完下來,小和尚小尼姑們轟然叫好,佛門靜地竟如菜市場般,淡泊心思的佛門弟子們一個個爭得面紅耳赤寸步不讓,幾位大師卻只是相視一笑,口唸佛號,神情安詳的縱容著。

這場佛門辯論沸沸揚揚的鬧了六天,第七天,太平說:“上帝都休息了,歇了歇了。”就此不了了之。雖然誰也不知道上帝是哪朝哪代哪位皇帝的尊號,但小孩子胡說八道任性起來,誰也沒辦法不是?

那個梵唱有沒有全盤改良不知道,不過,景帝“噗哧”一聲笑出來,她知道某個小丫頭其後被煩得暴走了大半年,如今最受孩子們歡迎百聽不厭的俗講“西行記”就是事後那些個老尼姑逼著她寫出來的。

只可惜這丫頭生性憊賴散漫,就露了這麼一次臉,就後悔不迭的立馬又縮了回去,每日裡只在吃喝玩樂上下工夫,看那架勢,跟本就是打算著一輩子就這麼吃吃睡睡的混過去了事。

如今,這個丫頭,終於長大了,回來了……是縱著她繼續混日子,還是將她拽進來給自己的朝堂添上一抹顏色?光想想那小丫頭卯時早朝時站在大殿上的表情,景帝幾乎就要噴笑出來。

她都這麼苦命了,沒有道理放過那丫頭不是?

“皇姐,皇姐!”

景帝抬起頭饒有興味的看著滿頭大汗衝進來的弟弟,九皇子掩飾不住興奮的道:“聽說皇姐你招了康靖世女明日進宮是嗎?”

“好像有這回事。”

“什麼時辰?在哪裡?”

“怎麼,我們的小九兒什麼時候也關心起這事了?”景帝一臉似笑非笑。

“皇姐!”

“是迫不及待想看看某人是不是真如外面傳的那般風采翩翩麼?”

“皇姐!!”姬採寧惱得直跳腳。

“別不好意思,直接跟皇姐說,皇姐給你做主,現在不說,到時候要是給別人搶先了,可別怪皇姐沒想著你。”

“皇姐!!!”姬採寧又羞又惱:“我,我不過想問問她那隻猴子後來怎麼樣了!”

“是麼~~”姬嬽斜眼看著弟弟,拉高了聲調,一臉的古怪。

姬採寧的臉一點一點的慢慢紅起來,結巴道:“也,也好奇,想看一下……人家說的大都是不可信的,她能有多漂亮?還能比皇姐漂亮不成?!”

姬嬽趴桌上狂笑起來。

“明日辰時(上午七點到九點),清寧宮。”邊笑邊喘著氣說,看著弟弟一溜煙從自己的書房衝了出去,連告退都忘了。

※※※※※※※

自從那個什麼皇帝突然宣召她進宮開始,太平便覺得陰風颼颼的,好似正被人暗地裡盯著算計一般,有種大禍將至的不良預感。

對於她來說,最大的禍就是不能悠閒的過她米蟲日子。

她一直挺有自知之明,將心比心,自己既然看不上娘娘腔的柔弱男人,那八成這裡的男人也肯定接受不了郎郎做派的女人,她消遙自在得很,對於這個時空,雖然始終覺得格格不入,也沒有過分去勉強自己,只做個看戲人,未嘗不好。桃花韻事什麼的,她更是從來想都不曾想過,前世她就不是個女權運動者,看耽美都通常只痴迷小攻的主,還能指望她有多出息?既無心,何必誤人誤己。

將這些心思丟在一邊,太平微微一笑,放下一個棋子,又轉頭對翻騰得不亦樂乎的行書等人說:“你們別忙活了,不過是見個皇帝罷了,不光著就行,我又不是男人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選君。”

漱玉放下一條織錦蔽膝,又拿起一條硃紅的比劃著,笑道:“不是選君,那宮裡還有沒出嫁的皇子呢。”

人家說最自來熟的地方就是牌桌,幾天的撲克麻將搓下來,幾個人早混得沒規沒矩。

正說話間,明緣落子殺了太平一條大龍,太平捻著棋子瞪著棋面半響無語,轉頭換個地方另起爐灶,對皇子話題敬謝不敏。

讓太平大叫失望,也沒出息的在衣服堆裡翻騰的長安插話道:“明日辰時見駕,小姐你今天要早點歇著。”

太平才想起這茬,哀嘆一聲,手一抖,不小心又下了步臭棋,明緣眼也不眨的,順利落子完成一個包圍圈,把她新圈的陣地全盤吞下。看看棋面,白子已經完成戰略性十面埋伏只等著對她圍追堵截關門打狗。看看明緣,面如秋水,沉靜祥和,不帶半點菸火相爭之氣,儼然一派高僧典範。

嫵媚一笑:“明緣,咱們玩五子連珠吧。”一邊不等明緣同意,就已經動手開始撿子,先撿的白子,白子全部撿完,對著只剩黑子的棋面陶醉了好一會兒,才一把收回棋盒。明緣不置可否,掂走碟子裡最後一塊太平最愛的點心。

等到擺晚膳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比起誰的棋子疊得高疊得多了,鬥得險象環生,不分勝負。長安叫了幾次吃飯沒人理,走過來一手抓了把黑子,一手抓了把白子,同時往棋盤上一順溜,平地頓起高樓兩棟,佔據最新海拔至高點,一黑一白,一般高一般直,一點不晃盪,簡直就是世貿雙子樓跟腳下違章小窩棚的強烈對比。太平和明緣對視一眼,同時起身,吃飯去。

如果您覺得《太平》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m.ygxs.org/x/161583.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