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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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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元宵

年初一太平回君家,進門就一愣,然後歡叫一聲飛撲了過去。

君霐抱著女兒直取笑:“還這麼長不大,要被人笑話了。”

太平纏在父親懷裡一陣亂扭:“誰愛笑話誰笑話去,爹,我都快想死你了!”

君霐笑著捏了捏太平的臉:“想我?都想胖了?”

太平“嘿嘿”兩聲笑:“虛胖虛胖,冬天長點肉,正常的嘛。”心裡一陣叫屈,都是長安的錯!她難得生次病,長安逮著機會,這天天的都快把她給補出鼻血來了,不喝吧,她就給你擺出一副都是長安的錯、長安沒臉見少爺了、長安罪無可恕的表情,鬧得她病這一場反養胖了幾斤。

不過人家的爹見著好久不見的小孩,不管事實怎樣不是都說又瘦了麼,她爹怎麼就這麼沒點感興細胞?鼓起腮幫子,她不依啦~~

君霐也不是不知道,只不過難得能笑話女兒一回,捨不得放棄罷了。鉅公公等人看著這沒大沒小的父女兩直笑。

父女兩鬧了好一陣兒,君霐才牽著女兒進屋。

“病了?”君霐摸著女兒紅潤潤白乎乎的臉問道。

“早好了。”太平倒了杯茶遞父親手裡,心虛的笑。這人偶爾喝醉了情緒低落髮點酒瘋什麼的,很正常不是?她心虛個什麼勁?可是沒辦法,一看她爹這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她就是忍不住心虛呀~~

“都說了小姐沒事,少爺偏不放心,一天唸叨好幾回。”君榕笑道。

太平撲上去就是一個熊抱:“榕叔~~我好想你呀~~~”

君霐嗤笑:“你是想你榕叔燒的野鴨子吧。”

“哪有~爹你盡冤我!”邊說邊拉著榕叔的手一陣搖晃:“好榕叔~~我還沒吃午飯呢……”

榕叔笑得眼都眯起來了,忙道:“小姐還沒吃飯?!餓著了吧?榕叔這就給你做去,長安這丫頭都怎麼照顧的!”

站一邊的長安翻了個白眼,這才午時三刻不到,小姐起來才多一會兒呀?早膳剛放下呢,哪可能吃午膳?榕叔也不是不知道,就喜歡扯上她唸叨幾句。

“君長安!”

完了……翻白眼被榕叔看見了。長安心裡一陣哀嚎:“我去廚房看看有野鴨子沒。”轉身一哧溜,跑了。

由著榕叔追下去擰長安的耳朵不提,太平巴在父親身上笑眯眯笑眯眯的道:“爹,你怎麼下來了?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想我了不是?”

君霐失笑:“昨日傍晚才到的,哪家女兒像你這般沒骨頭的樣子。”

“那哪家女兒也不是我不是?她們哪有我好!”

“是,你最好了.。”君霐揪了揪女兒直挺的鼻子,戲謔道。

“那是!爹,昨兒就到了怎麼不告我一聲?”那她肯定昨日晚上就過來了,省得跟明緣和尚還有那翹家皇帝扯皮扯到半夜。

“沒空。”君霐的聲音有點僵硬。

太平一愣,然後恍然偷笑。她爹昨晚肯定被鉅公公他們拉著狠狠唸叨了一宿,誰讓他一躲山上就是十八年,平日裡他們想念叨他都只能一個兩個的去,這回好不容易齊聚一堂了,還不好好過個集體念叨的癮。

“太平。”君霐輕輕摸著女兒的頭。

“嗯?”還是她美人爹枕起來比較舒服,太平耷拉著眼皮,快睡著了。

“那個九皇子你見過了?”

“嗯。”

“如何?”

“不錯。”

“太平,九皇子的事不用太拘泥,你喜歡就娶,不喜歡就罷,別的不用考慮太多。”君霐伸手拂開女兒臉上的一縷散發。

“嗯。”太平坐了起來,解帶拔簪扯掉頭上的金冠:“晃晃蕩蕩的不舒服,爹,給我編個辮子吧。”

還是一貫散漫的樣子,君霐無奈一搖頭,讓人把梳妝匣子送上來。

“明緣小和尚呢?”邊給太平梳頭,君霐邊問道。

“一大早濮陽家就派人來給接走了。”濮陽世家簡直是緊迫盯人,可憐的明緣,昨兒半夜才睡,肯定是老大的一對黑眼圈兒。

“明緣這小和尚倒是個心狠的人,怎麼就不索性還俗了呢。”想起濮陽老官人,君霐有些嘆息。

太平搖頭:“明緣他不會還俗的。”濮陽家是在強求了。

“頭別動。小和尚年紀雖然比你大點,但就瞅他不錯了,他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

“爹~~!”聽出君霐話裡的意思,太平哭笑不得:“這都哪跟哪呀!不著邊了啊。”

“怎麼不著邊了?我看著邊的很,打小你兩就好。”君霐頗不以為然。

太平淡淡一笑:“爹,你不懂。”

明緣他,是那種真正可以酒肉穿腸過的僧人,她是他的紅塵劫,也是他的佛緣,他度劫的方式就是歷劫,求緣的方式是順緣。入世方能說出世,何日明緣劫過了,緣到了,他是明緣大師,她是太平;明緣劫一日未過,緣一日未到,他就是那個守著她看著她的明緣和尚,她還是太平。

無論怎樣,她總是太平,他總是明緣,人生自是有痴,此情卻無關風月,僧俗無意。

轉眼十幾天過去,君霐本來住幾日就要走的,一直被太平纏著,最終決定索性過了元宵,十六再走。

正月十四泰陽城下了今冬最大的一場雪,整個城市一下子由金壁輝煌變得銀妝素裹,就在這麼一片純白的世界中迎來十五上元夜,人們的情緒越發的高漲了起來。

上元節為道家三元節之一,原是起始於宗教祭祀的信仰風俗,發展到後面,逐漸的演變成了大眾狂歡節。

尤其是十五正夜的燈會,幾乎是舉城出遊,天上月亮圓,地上人團圓,天上群星閃,地上花燈亮,桃紅柳綠飛禽走獸花鳥樹木天人仙子,各式各樣的彩燈掛滿了街頭巷尾,整個城市淹沒在燈海里,亮如白晝。長街兩邊搭的都是戲棚子,頂缸,耍猴,踩高蹺,變戲法的等等百色雜技藝人都使出了渾身劫數,貴族世家的少年少女們穿著薰香的衣衫敷粉帶花三五成群的嬉鬧成一團,有些好熱鬧的大戶人家和歌樓酒館還擺了臺子,設了燈謎彩頭,吸引了許多人擠過去,時不時有人猜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喝彩聲。

君霐父女跟明緣和尚等人也正在人流中,因為君霐明日便要走,父女兩個決定要出來看看這番繁華瞧個熱鬧,榕叔和長安自然是要跟著的,明緣這另類和尚不說也罷,如果不是因為多少要掩著點君霐太平的身份,他甚至會連俗裝都不會換,就這麼光明正大的穿僧衣出來逛街,從來都不擔心毀了佛門形象。

“還是這般熱鬧。”到底十八年未曾見這般景象,君霐多少有些感慨。

“大家都出來玩了嘛。”太平笑道。

“你們要去猜燈謎嗎?”指著前面一處人群格外擁擠的燈海,君霐問道。

太平龍眉一挑:“我不會。”她是真不會。

明緣習慣性一合掌,搖頭:“不。”

長安:“……”

既然年輕人都表示沒興趣,那就繼續逛熱鬧吧。一行人繼續愜意的邊逛邊聊,雖然早知有人偷偷觀望多時,卻也不在意。莫怪人家看,太平且不說,君霐雖帶了緯帽不露面容,卻掩不去舉手投足間那一身風華,明緣頭到腳一身素白,容顏如玉,氣質出塵,翩然若嫡仙,引得無數姑娘家注目垂涎,再加上長安小丫頭美貌銳利,榕叔也是風采不俗,這樣一行人,想不讓人多看也難。

和父親一起出來,太平老實許多,沒有滿大街的找零嘴吃,只挽了父親的胳膊東瞧西看的邊說邊笑,一派小女兒樣,引得一路人看得滿臉的詫異,這家女兒生得這般尊貴模樣,倒是出乎人意料的貼心。

“小姐,幫忙解了這個燈謎可好?”一道略微低啞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太平心中暗贊,好性感的聲音!邊尋聲望去,入目就是一雙暖玉樣平和透亮的眼睛,雖不是損友那樣勾人心魂的魅惑,卻是溫如湖泊,玉樹臨風,一腔書卷氣,別有一番令人驚豔的美。是個可以用紅顏美麗來形容的年輕男子。髮束三分成小圓髻插一支尺餘長的長簪,簪首垂精緻的瓔珞,眉色畫得淺淡的,單邊帶一隻紅珊瑚的枝椏狀耳墜,穿著一襲白底紅梅的長衣,手持一盞精緻的紅梅宮燈站在她面前。

“天啦,是梅大家,梅大家親自出來了!”人群一陣驚呼,無數個人頭湧了過來。

“我嗎?”太平眨眼,發現不知何時,父親和明緣他們俱都後退了幾步,只將她孤零零的凸現出來,她幾乎可以看到緯帽底下父親那不懷好意的玩味的笑容。

“冒昧請教小姐.。”

美麗的眼睛安靜的看著她,帶著淡淡的期許,卻誠懇得沒有一絲勉強,這麼一個美男子,繞是石頭人也動心了。

她這難道是被人搭訕了?太平大為詫異,有些忍俊不禁,眼裡露出兩分笑,頗有些無奈道:“可我不會呀。”

後面傳來父親和明緣他們的輕笑聲。

紅梅雪衣的美男子設想了百般結果,卻也沒料到太平會如此回答,一時表情有點呆滯。還有讀書人不會解燈謎的嗎?難道他們認錯人了?

圍觀眾人笑出了聲,看來這個梅大家頗有些來頭,就這麼會功夫,她們這一角盡給人圍了個水洩不通。不過也難怪,美男美女的戲碼,大家總是愛看的。

“零落成泥輾作塵,只有香如故。小姐,是怪責梅翧莽撞無禮嗎?”美男子才幾個呼吸間就平穩了神色,後退了一步,有些黯然的道。

是仰慕陸游先生才華之人,難道被人認出來了?太平端肅了臉,懇切的道:“我真的不會。”

人群中傳來幾聲輕輕的譏諷奚落,雪衣美人卻認真的看著太平,少許,微笑起來,釋然道:“小姐說的是實話,我信。”

那就好,沒事可以走了吧?太平欲轉身,卻仍被一隻膚色素白手指細長的手虛虛攔住,美男子俊美的臉上一片謙意,三分不好意思七分懇切的道:“梅翧自知冒昧無禮,向小姐賠罪了,但能否求小姐幾個字?”

這、難道是碰到了古代的追星族?太平瞠目。

人群中早有人不忿這美人步步謙退,小姐冷淡寡情的局面,大聲叫囔道:“連迷都不會猜了,哪裡又寫得出什麼字?空長一副好皮相,梅大家,您可別給這繡花枕頭騙了!”

眾人一陣鬨笑,就連明緣他們也是忍俊不禁,早早越發閃遠了些。只作不相識,擺明是要看太平的熱鬧。

被大家“捨棄”了的太平有些哭笑不得,這等給人當猴看的事情為什麼會落到她身上?不過梅大家梅大家,這個名號怪耳熟的,“大家”這詞她還是在大唐雙龍傳裡看過,美麗加才華的綜合體,身份超然,人氣暴高,FANS巨多,通常都是麻煩的代名詞。

沒等太平點頭答應,兩個秀麗的小僮就抬上來一高案放置在太平面前,另有兩小僮擺上筆墨鋪上上好的白紙,壓好玉石鎮紙,美人親手潤了筆,殷切的看著她。

太平看傻了眼,感情這就要趕鴨子上架了?這裡男子都這麼開放鴨霸的麼?還是美人都例外?

“讓寫就寫,不就幾個字麼?女兒家,扭扭捏捏做甚!”君霐唯恐天下不亂的煽風點火,眾人跟著一陣起鬨。

爹,我可是你親生女兒!太平無奈,既然父親開了口,她只得接了筆,抬眸看美人,問道:“要什麼?”

梅翧見她用左手持筆,眼睛已是一亮,本來只想讓她錄那首詠梅的,這時靈光一閃,臨時改了主意:“冒昧求小姐一首詩詞,可好?”

太平臉部肌肉有點抽,這美男要求可真高。

君霐卻是拍掌一聲朗笑:“這大膽的年輕人我喜歡,寫,太平,寫給他!”

太平一陣虛脫,她這個爹,故意整她呢吧?往日裡也沒發現他這麼惡性質呀!

筆懸於紙上空,寫什麼?什麼才女的名頭她是不想要的,隨便寫點簡單的吧,可是太平細想一下,汗……不夠經典的她差不多都忘光了……這能怪她麼?十八年了呀!自己臨時編吧,詩詞她是學過的,但也僅限例行的學過而已,不論前世今生她偶爾附庸風雅念出來的那些個詩詞自然都是別人的,這能怪她麼?人家那早不流行這個了,今世流行吧,她前世背的那一肚子,哪還有可能自己再琢磨?也沒這個必要不是……

眾人見她久久不下筆,少不得一些風言風語就來了,正好筆懸得久了,一滴濃墨墜於紙上,黑墨在白紙上醞染了開來,頗有些觸目驚心的意境,眾人一陣鬨笑:

“喂,你到底寫不寫?”

“寫得出來嗎?寫不出來就直說.。”

“別硬撐著了,富貴小姐嘛~~”

……

“砰”的一聲巨響,也不知道那紅梅雪衣的美男子從哪順手拐來一個薄瓷燈罩,順著說話聲狠狠的砸在人群中間,長眉一豎,冰冷的一聲喝:“閉嘴!”

滿場俱靜。

那些險些被砸到的人低聲嘀咕了幾句,居然還真就不作聲了。

看著一地的碎瓷片,君霐他們都給驚得目瞪口呆,太平也有扶下巴的衝動,真、真彪悍呀……看來不管古今中外女尊男卑還是男尊女卑,這美人的脾氣都不咋地……

完全無視於自己造成的轟動,美人親自動手給換了一張紙鋪上,一臉歉意的看著太平,低低啞啞的聲音溫柔的道:“都是梅翧思慮不周,麻煩小姐了。”

這番美人變臉,讓太平看得是歎為觀止,搖了搖頭,忍不住笑了。

不管什麼時代,有個性的美人總是讓人欣賞的,抬頭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再看看這燈火輝煌歌舞歡騰的場面,低頭重新潤筆蘸墨,筆尖在硯臺邊輕輕兩下舔,提起來悠閒落下,沒辦法,現腦子裡只想起那首了:

東風夜放花千樹

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

一夜魚龍舞

上闋詞寫完,紅梅雪衣的美人已經是兩眼放光,正等著下闋,卻見太平欲擱筆,不由失聲驚道“小姐?”

太平淡淡道:“半首足……”正欲說,眼角餘光無意間掃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仔細看去,那人一身暗沉的黑衣,遠遠立於一角殘燈之下,漠然的表情,平靜的眼神,配著此時此景看來,竟如驚濤駭浪般暗藏了一個世界。太平愕然,繼而失笑,好個探花郎,這下半闋竟非得補上不可了。

低頭,重新潤了筆續道:

蛾兒雪柳黃金縷

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裡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

燈火闌珊處

寫完擱筆,對那紅梅美人笑道:“梅大家,萍水相逢,謝你垂青,不過這等強求人的事,下回可別再幹了。”說完也不等美人再多說什麼,轉身向君霐他們走去,也不理會幾人取笑她些什麼,趕緊推著人走了,期間也曾抬眸找去,那人果是不在了,讓太平都有點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眼花。

眾人尚圍著高案,為這首詞這筆字驚歎,那求字的紅梅雪衣美人卻目光專注的追著太平和家人一路笑鬧著離去的背影,心中喃喃念想:她是喚太平麼?

太平……太平?難道是那個太平?!

梅翧的臉一點一點的白了起來。

他幾個月前偶得那首詠梅,驚豔不已,引那寫詞人為他平生第一知己,一心想結交。苦苦尋了近三月卻不得半點眉目,今日上元佳節,想著那人不知是否會來逛這燈市,抱著僥倖的心理擺了一處燈謎臺。天果然不負有心人,這行人遠遠走來,那格外別於世俗的風華便已引起他的注意,身邊僮兒連連指著期中某人說是她是她,更讓他驚喜萬分,他本以為她也會被這一處精心所選的彩燈所引,過來猜謎什麼的,誰知她們卻只是看看不曾上前來就欲走,眼見著又要失之交臂,他心中大急,也不知是被那溫柔笑容所惑還是別的什麼,他竟拋下一眾人,大膽的追上前去攔下了她……

太平之名他並不陌生,這幾月經常聽到,佛門之地長大的康靖世女,十八年方入世,其人未現,已是八方聚焦,暗流湧動,引得滿城觀望。只是聽說身體虛弱,下山數月深居簡出,外人想求一見不得,本以為也就是個滿口佛經的慈悲女兒,卻哪料到是這般風華……

莫怪呢,總是君家霐公子養出來的女兒,君家女兒傾世絕,傾世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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