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子珺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遠方，似乎在想象著那一代人的愛恨糾葛。
“那個男人跑了，戴文珠卻生下了孩子。這對戴家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他們不能讓別人發現，便讓戴文雄夫妻接受了那孩子。”
黎笑眉看了她一眼，慢慢整理其中的關係。
“戴文雄為什麼同意認養戴觀宴，又不好好對他？”
“因為利益啊。”喬子珺笑了笑，“戴文雄那時候年輕勢薄，沒什麼大本事，被上面幾房壓得死死的，一直抬不起頭。可遮掩戴家的這樁醜事，可以為他帶來老爺子的重視，所以他同意了。”
說著，喬子珺的笑漸漸沉下來。
“這成了整個戴家的秘密，誰也不能說。卻又像是一根刺，紮在他們所有人的心裡，是他們的恥辱。”
“更是戴文雄夫妻的恥辱，他們一邊得到了好處，一邊又被其他幾房背地裡恥笑。”
“所以，觀宴在戴家的處境一直不好，也不被接納，更沒有人期待他的成長……他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黎笑眉為這幾句話，心緒被牽扯著。
想象著戴觀宴在那二十多年裡，怎麼熬過來，怎麼隱忍。
因為被家族所不恥，便沒有被正常的對待過……
她望著喬子珺，目光幽淡。
所以……當喬子珺出現時，就成了戴觀宴生命裡的光。她照顧他，陪伴他成長，成了戴觀宴心裡無法抹去的印記……
黎笑眉輕輕笑了下:“戴觀宴寧可被人誤會，嘻哈紈絝半生，也從不肯對別人透露半句。這是戴家的恥辱，也是他自認為的恥辱。你怎麼敢告訴我？”
燈光下，她的目光尖銳犀利，直迫人心底。
“因為我不想他被你誤會。你是他的妻子，是他真正的親人……你是他的家。”
喬子珺說著，唇角微微的翹了下。
黎笑眉看得出來，她這個笑意勉強。
喬子珺錯開目光，又笑了下:“他的親生父母拋棄了他，戴家的人從未真正把他當成一份子，而我……也拋下他遠赴f國。只有你，對他不離不棄，不管他做了什麼，你都能包容他。我想，你也不會在意他的出身，是嗎？”
黎笑眉抿著唇。
喬子珺笑了笑:“我聽說過你們的事。”
“我已經對不起他了，更不能因為我，就讓他失去了他的家。”
她看了眼黎笑眉的肚子，再次道歉:“對不起，讓你受到這麼大的驚嚇……好啦，我該走了，打擾你一晚上，希望你能放下心中芥蒂。”
喬子珺走了，黎笑眉卻更睡不著了。
這番剖心解釋，對她而言，不是療傷藥。
原來戴觀宴不肯離婚，只是因為，她說的那句“不離婚”。
戴觀宴要的，是一個永遠都不會離開他的人，是他想回，就可以回來的家啊。
黎笑眉笑了笑，不知道自己該笑什麼，或許只是覺得自己傻氣的可笑吧。
固執的認為，自己可以焐熱他的心。卻不知，他的心早就被人焐熱過了，而今，只是要一個心安的地方。
“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早晨，戴觀宴送來早餐，看到黎笑眉獨自坐著發呆，看到她的手有些發紅，伸手一模，觸手冰涼。
“這麼冷。”他的大手將她的手包裹起來，黎笑眉抽回，放在被子底下。
戴觀宴的手一空，微皺眉頭，然後將室內溫度往上調高。
“早餐還是熱的，先吃點東西。”他將粥盛出來，黎笑眉不肯接，他便坐在床邊上喂她，“我用牛奶熬出來的粥，很香，你嚐嚐看。”
勺子喂到了嘴邊，黎笑眉撇過頭，到後來索性掀開被子，到窗邊去坐著。
戴觀宴氣息沉了沉，低頭，勺子在碗裡輕輕攪著。
一個大男人坐在那裡，無措的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你是不想吃我做的粥，還是不想吃東西？如果是不想吃我的東西，那我讓張媽來。”
黎笑眉看了他一眼，緩緩道:“在你看來，喬子珺走了，你就有臉出現在我面前了？”
戴觀宴皺了皺眉，疑惑的看她。
黎笑眉哂笑了下:“我不喜歡遮掩，更沒必要替別人遮掩。她昨晚來看我，說了你們之間的事情。”
戴觀宴鬆開勺，單手託著碗，另一隻手擱在膝蓋上，面色平靜。
“……她回浣城了，宋天燁可以暫時保她，那邊的朋友們，也能幫忙。”
黎笑眉淡淡笑了下，看他的眼神平靜。
只是過於平靜的眼，就如秋天的風，似溫柔，卻一層一層的，吹得人冷。
“那麼你呢？”
“你悄悄積攢起來的權勢，人脈，資金，不是用不上了嗎？”
“她對你那麼重要，就這麼放任她不管，你能安心？”
戴觀宴的唇角壓緊了，她的一個個問題，越來越尖銳，壓得人透不過氣。
相較於他的緊繃，黎笑眉反而輕鬆多了。“你也回浣城吧……如果她再出事，你恐怕要後悔。”
“笑笑——”他打斷她，似是生氣了，眼睛冒火。
黎笑眉吞嚥了下，擠出笑:“你不是想報答她嗎？就像是藍心羽，當年只是收留了你一段時間，你便照顧了那麼多年。”
“她是溫暖了你半輩子的人，你能安心？”
“你在試探我？”戴觀宴將碗放在桌上，大步朝她走過去，捏起她的下巴，嘴唇在她的唇上碾壓。
過了很久，他才鬆開她，目光灼灼:“我現在很清楚，你是最重要的。”
黎笑眉依然平靜，側過頭:“你只是不想被拋棄……可是，我也要放手了啊。我不想永遠是那個等候的人，不想開開心心的看著電視時，忽然你一個電話就出去了。不想約一起吃飯的時候，給我電話說你臨時有事。也不想半夜醒來，身邊沒有了人。”
“戴觀宴，我理解你的過去，但是……如果你早點跟我坦白，或許我對你的信任會多一點。”
“可是，你的秘密，只有你跟她相守。我只是個外人，你想要的不離不棄的家，不是我。”
黎笑眉仰著頭看他，笑容更加輕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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