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百日那天,已是冬日。
頭天晚上還下了這年的初雪。
景素當時看著黑壓壓的天,大雪紛飛,還以為第二天也不會停。
結果第二天一早起來的時候,雪後初霽,一片銀白,風都不怎麼吹了。
康熙抱起嬌嬌就舉高高,口中滿是自豪,“瑞雪兆豐年,朕的朝明能給我大清帶來祥和!”
皇阿瑪你這樣會讓我很有壓力。
嬌嬌這幾天對著自己的新名字已經不是很陌生了,聽到“朝明”兩個字,嗯嗯了兩聲,康熙高興,轉了個圈,讓嬌嬌在天上飛起來。
天知道給嬌嬌取名字的時候,康熙死了多少腦細胞。
朝代表早上,嬌嬌正好是在後半夜,天開始變亮的時候出生的,而且“鳳鳴朝陽”,這個字正合適他的小鳳凰。
至於明,是希望呀。
景素一開始覺得這個名字是不是有點大,有點重,可是康熙梗著脖子說:“她是朕和你的女兒,多好的名字都壓得住!”
行吧。
景素在半個月前,已經被抬了位份,連跳兩級,現在已經是皇貴妃了,正好在嬌嬌百日時行冊封禮,也算是雙喜臨門了。
康熙本來想把這次的百日和冊封禮辦的很盛大,也想讓京中命婦們都過來拜見他的皇貴妃,還是景素制止了他。
一是浪費財物,二是也費她……大冷天的,你讓我穿著厚重的禮服坐著當吉祥物,饒了她吧。
大年初一那天,是規矩,她義不容辭,但冊封皇貴妃,也不是什麼大事,還是能省則省吧。
康熙想想,到底還是算了。
或者說,沒有完全算。
百日不大辦就不大辦了,人多再嚇到嬌嬌;可是冊封皇貴妃怎麼能不是大事呢?
康熙轉身就寫了個昭告天下的摺子。
……
景素表示,自己看了這麼多話本,不知道有沒有能動手寫寫的本事,就寫一本“關於中年男人叛逆的二三事”好了。
轉眼,快到除夕了。
這天康熙下朝後突然就回了景仁宮。
景素正逗著嬌嬌玩兒來著。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下朝後沒別的事要議?”
康熙能肝,帶著朝臣們一起肝,明明都到年下了,也是一日不肯疏忽朝事。
康熙吩咐梁九功取套便裝來,對單霜說:“去給你家娘娘也拿套便裝,朕帶她出宮一趟。”
一個時辰之後,景素站在山腳下,內心十分迷茫。
“你大清早把我整出來,是為了爬山?”
春天出來叫踏青,現在是踏雪麼?
她抬頭看向巍峨的高山,她是不是該抱著“這座山上也許會有梅林”的幻想往上爬?
她看向他,等著康熙給她答疑解惑,結果他就只是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竟然有些讓她不太敢說話。
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景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這種感覺,他眼眶也沒紅。
康熙在前面走著,牽著景素的手,始終保持著比較均勻的速度,若是到了較陡峭的地方,手上力氣就會使得大些,好讓她借力。
等到景素覺得自己不太行的時候,康熙就好像已經預料到了一樣,直接半蹲下來,把人背在了背上。
康熙的背很寬,又是習武之人,哪怕已經登了一半多的山,現下背上還有個人,步伐也還是很穩。
景素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她離他太近,好像能感受到他並不穩當的情緒。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景素也想安慰他。
她用頭蹭了蹭他的脖頸然後又蹭了蹭他耳邊。
康熙感受到了,停了一步,然後又把人往上掂了掂。
又過了能有一刻鐘,兩個人才終於到了一塊平地上。
康熙把景素放下來,下一秒又握住了她的手。
景素就當作是沒有發現他的不正常一樣,輕輕捏了他一笑,然後衝他笑。
康熙也笑笑,然後牽著她繼續往前走。
轉過個彎,景素終於知道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是個寺廟,她站在門口往上看,牌子上書“慧居寺”三個大字。
景素想,這樣的一個寺廟,香火一定不會很旺盛,自己體力算好了,都不能完全爬的動,怎麼會有百姓……
可不就是沒有百姓麼。
景素內心狂跳,她好像有些知道這個寺廟中住著誰了。
所以,野史並不全部是野史?
康熙感受到自己的手掌突然被握緊,然後衝著景素笑了一下,這個笑裡,有種安撫的意味。
康熙走上前兩步輕輕叩門,很快,就有人來開門。
來人卻不是和尚,還蓄著發。
他一看到來人,立刻跪下,“三,三阿哥……萬歲爺,奴才叩見萬歲爺!”
如今已改名慧淨的,從前的御前總管吳良輔,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康熙笑笑,“十五年未見,吳總管依舊耳聰目明。”
“奴才不敢!”
康熙未置可否,“朕過來看看皇阿瑪。”
吳良輔有點不知道是該拒絕還是該放他進去。
十五年前,萬歲爺幾乎每年都會來一次,即使萬,不,什麼萬歲爺,如今是慧空大師了,即使不得人見,也會跪上一兩個時辰,以求他老人家的回心轉意。
可自從十五年前那一次的會面之後,萬歲爺再也沒有來過。
他轉了轉眼珠,心想,也不知道他當年所說的,願意退位重迎皇阿瑪為帝的話還算不算數。
吳良輔是個十足的奸宦,本身是一點也不願意過如今清苦的日子,但是沒辦法,他要是不跟著慧空大師,能立時就被太皇太后五馬分屍。
這都不解恨。
原因很簡單,他當初進獻讒言,說什麼出家超度能使得孝獻皇后靈魂安定,若是心誠,也許來世還有再見的機會……
至於怎麼心誠,當然是不受俗務所擾,吳良輔計劃周詳,只等著自己也能做個如前朝那般風光的掌印太監。
做個內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不美哉。
結果沒美成。
他也想不到,他伺候的這位萬歲爺,能幹出來直接出家為僧這事兒啊。
康熙臉上依舊帶著笑,殺意盡顯:“朕沒有和你商量。”
吳良輔頓時被嚇得屁滾尿流,“奴才給您帶路,奴才給您帶路。”
很快,就到了一個房間門口,康熙停住,然後看了眼要敲門的吳良輔。
“滾。”
他的聲音並沒有放低,甚至是挺大,屋裡的人是一定能聽到的。
景素覺得自己有些多餘,或者說,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面對接下來的場面,剛想說:“我用不用先去一邊兒……”
她話都沒說完,康熙直接推開了門。
順治本在屋裡敲著木魚,被打斷本就不滿,等看到來人時,眉頭更是一皺,眼中盡是厭惡。
“你怎麼來了。”
景素……
我現在確定了,這個場面就是我該面對的!
我好想懟他,可是他又是所謂的公公。
怎麼辦,線上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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