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常這不問還好，一問，張萬知嘴角就流淌下一絲血跡。
李修常看了一眼，心中的愧疚感突然消散了許多。
我就客氣問一句，您還真演上了？
您這裝的也太浮誇了，是想讓我更內疚？
就憑剛剛那一拳打在張萬知身上的手感，憑他指骨到現在還疼痛欲裂，李修常就敢斷定，張萬知指定是屁事沒有。
張萬知師兄那肉身，感覺比他還硬啊！
張萬知或是從李修常的表情中看出了些什麼，吸溜一下將嘴角的血跡又吸了回去，若無其事道：“沒大礙。”
李修常也若無其事將身後金剛法相收起，如同剛才什麼也沒發生。
兩人對視一眼，彷彿都在說：“我知道你有問題。”
又不約而同地移開目光，心照不宣，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修常先開口問道：“師兄怎會出現在這裡？”
張萬知隨手將豬妖扔在地上，伸手一指將豬妖定住，這才答道：“你歸師兄算到你此行有危險，我就跟了過來。”
“原來如此，勞兩位師兄費心了。”李修常倒是並未懷疑張萬知這說辭。
不過他看了看地上的豬妖，又看了看張萬知手中抓著的那陰魂……
豬妖一階後期，陰魂一階中期。
就這兩個玩意兒，能對他造成什麼威脅？
李修常確信，就算沒有張萬知出手，他二階體修的實力也足以鎮壓這兩個傢伙。
護體寶光一開，區區一階陰魂根本無法近身，即便是偷襲也無法得手。
這豬妖他也翻手就能鎮壓。
“看來歸師兄算的也不準，根本沒算到我隱藏的實力。”李修常心道。
此時的張萬知心底也在吐槽歸無言，就從李修常打他的那一拳，他就能確定，李修常完全有能力對付這豬妖和陰魂，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這算什麼“劫”啊？
不過……李修常看向張萬知手中那陰魂。
陰魂的模樣往往維持在其死時的狀態，那是個一身儒衫的老者，滿身書卷氣，看起來就很有學問的樣子。
只不過，此時的老者臉上多了幾分兇厲之色，破壞了他整體儒雅的氣質。
“這陰魂在陽間逗留時間過長，被陰魂的兇戾本能逐漸侵蝕，自我意識已經逐漸喪失。”
李修常好歹算個半吊子的御魂師，還是能看出些東西的。
死後能不入輪迴，而化為陰魂的，都是生前有強烈執念的。
想要讓這些陰魂投胎，只有幫助他們消除執念。
可實際上，陰魂的執念大部分都無法消除。
陰魂的執念來自於生前的遺憾。
活著的時候都無法彌補的遺憾，死後想彌補只會更難。
比如李修常身邊那對陰魂夫婦，他們的遺憾是生前不能長相廝守。
儘管死後他們所化的陰魂終於得償所願，能夠日夜廝守，但再也無法像活人那樣生兒育女，白頭偕老，頤享天年。
這種遺憾是永遠無法填補的。
讓他們兩去投胎，他們也會舍不下彼此。
所以就只能一直當鬼，除非哪天他們自己能想通，心境圓融，才能投入輪迴。
而這是跟在御魂師身邊的陰魂，如果是外面的孤魂野鬼，命運又會不同。
陰魂留在陽間時間長了，會被鬼物的本能逐漸蠶食意識，直到被戾氣吞噬，徹底失去自我。
到時也就成了為禍人間的厲鬼。
只有跟在御魂師身邊，靠著御魂師的“養鬼”手段，定時為他們清除戾氣，才能長久保持自我意識。
張萬知師兄抓住的這陰魂，目前就有被戾氣侵蝕的跡象，看起來自我認知已經逐漸模糊。
李修常已經猜出了這陰魂的身份，應該就是豬妖的主人，那位蘇慶春先生。
“奇怪，這陰魂為何能瞞過我的感知？”李修常疑惑道。
作為一名御魂師，李修常對鬼魂陰物的氣息比尋常修士更為敏感，一個境界低於他的陰魂，一旦靠近他應該第一時間察覺才對。
可他當時根本沒察覺到任何陰邪之氣。
張萬知道：“這陰魂生前飽讀聖賢書，腹有詩書氣自華，已經養出一腔浩然正氣，死後所化陰魂也因此更為純淨，沒有尋常陰魂的陰邪之氣。”
李修常恍然，看來這位蘇慶春先生也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只不過死後依舊難以抵擋陰魂本能的侵蝕。
說到這裡，張萬知嘆了口氣道：“倒是個修儒道的好苗子，可惜儒道已經徹底沒落，傳承斷絕，難覓其道。”
張萬知將蘇慶春的陰魂交給李修常：“你看著處置吧。”
李修常接過陰魂，見這陰魂渾噩，似醒非醒，似乎難以交流溝通。
被定在地上的豬妖奮力掙扎：“你要把我主人怎麼樣？他是好人，你不能殺他！”
“他已經死了。”李修常淡淡道，“伱可知他生前執念是什麼？”
豬妖愣了愣，道：“主人一輩子有許多遺憾，沒能金榜題名、沒能施展胸中抱負、沒能尋到儒修門路、年輕時為立業而未成家，可最終業未立家未成，垂垂老矣時膝下無子女侍奉……”
“行了，不用繼續說了。”李修常打斷道。
“看來是沒辦法送他入輪迴了，以後他就跟在我身邊，我會為他清除戾氣，維持意識。”
“我如何信你？”
“你信不信我，對我又有什麼影響？”
李修常一腳踩在豬妖鬆軟的肚皮上，肉墩墩的觸感極好，他居高臨下道：
“接下來說說你的事吧，我好決定怎麼處置你。”
“我有什麼好說的？我是一隻豬，成了妖我也是豬妖，我這一輩子主要就是吃和睡，總之我沒殺過人，沒吃過人，你要是覺得我是好妖，你就把我放了。”
“說說你和你主人的事，說說你為什麼不走遠點，偏要留在白雲城欺負百姓？”
“沒什麼好說的，我就是一隻豬，主人家裡冷清，無人說話，便天天和我念叨些家長裡短，每到年關，他就說今年要殺我過年，可每年又說一個人吃不了那些豬肉，便把我留了下來，一年又一年……後來我無意中吞了一株靈草，就成了妖……”
“最後我沒被端上桌，主人倒先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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