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蘇桃給鍾佳佳打了電話，拜託她把自己的外套和書包送出來。
她眼睛還紅紅的，站在餐廳大門口，聲音刻意穩了穩，怕好朋友聽出什麼異樣來。
“嗯，我這邊有點事情，要提前走，你幫我把東西都拿出來吧，我就不回包廂了。”
她知道自己耽擱太久了，回去之後肯定要被拉著盤問怎麼回事，所以只能麻煩鍾佳佳跑一趟。
等待的過程中蘇桃又碰見了之前和自己爭吵的兩個女人。
顯然她們也沒想到會在門口看見她，意外之後都紛紛低下頭快步朝門外走。
一想到剛剛的事情，她們還有些後怕。
那位小寧爺出現之後，她們各自跟著的男人就都變了臉色，甚至都沒用對方多說什麼，就逼著她們道歉。
後來見寧野不出聲，他們甚至還兇著叫她們下跪。
她們嚇得手腳冰涼，眼見著膝蓋都要彎下去了，那位爺終於開口了。
他當時只咬著煙，居高臨下的眤著她們，輕飄飄說了句：“把誰惹哭了跟誰道歉。”
她們那會兒都愣住了，反應過來後又轉過去和小姑娘說了對不起。
好在蘇桃沒多為難她們。
驚懼又恥辱的回憶閃過，她們腳下的步子更快了，頭也埋的很低，生怕小姑娘叫住她們似的。
蘇桃瞧見，心底有一絲複雜閃過，默默轉身，沒再看她們。
鍾佳佳後來到的很快。
她幾乎是一路小跑到餐廳門口的，身後還跟著班上的一眾同學。
臺階下停著一輛跑車，黑漆漆的車身融在夜色裡，鍾佳佳下意識看了一眼，莫名有些眼熟。
不過她沒多想，站定後先是把外套遞給了蘇桃。
“怎麼回事啊？
打你電話也不接，要不是後來收到你微信，我還以為你遇到什麼麻煩了。”
蘇桃暫時不想多說，只對著她搖搖頭，“我沒事。”
說完朝她身後打量了下，聲音稍稍壓低。
“班上同學怎麼都出來了？”
“放心，和你沒關係，大家都吃完了，就順便都出來了。”
鍾佳佳的話正巧被走過來的陳安北聽見，他朝蘇桃笑了下，帶著安撫似的，“確實，我們都吃完了，你別多想。”
這話聽的周圍同學又是一陣曖昧起鬨，尤其是陳安北的好朋友李哲。
他還記得自己的助攻身份，大咧咧的摟住陳安北的脖子，“蘇桃你這是著急回家吧？
叫陳安北送你吧！他家有車有司機，方便。”
這種特殊化讓蘇桃不自在的很，她連連拒絕：“不用了，我有人送的，不麻煩了。”
話才說完，鍾佳佳在那頭就忽然驚了一聲。
“啊！桃桃！底下那輛車是寧家的吧！”
寧野坐在駕駛座上等著蘇桃的時候，他家老佛爺打來了今晚第二通電話。
電話接通後，寧老太太又開始在那邊嘮嘮叨叨的囑咐著：“我警告你啊，真的不能把小蘇桃自己扔在家裡，房子那麼大，晚上更顯得空，她一個小姑娘自己在家肯定會害怕。
阿姨請假不在，我這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呢……”
寧野表情很淡，順著車窗朝那邊看了一眼。
小姑娘這會兒身邊圍了不少同學，一個高高帥帥的男孩子站在離她很近的位置，看著還挺般配。
他沒什麼多餘的情緒，耐著性子將老人的話聽完。
“我知道，你剛剛不都囑咐我一遍了嗎？
都記著呢。”
“我這不是怕你給我陽奉陰違耍心眼嗎！”
寧老太太那邊吵吵嚷嚷的傳來一陣聲音，“那行了，我這邊又開始了，小蘇桃可就交給你了啊！”
寧野掛了電話，又往外面看了一眼，見蘇桃還在那邊和男生說著話，磨磨蹭蹭的也沒有要過來的意思，有些不耐煩的按了一下喇叭。
尖銳的聲響劃破寂靜夜空。
蘇桃心頭一跳，沒再浪費時間，匆匆忙忙扣好外套衣釦，對著班上同學告別：“不好意思，有人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她匆匆往臺階下走著，在大家的注視下，坐進車子副駕駛。
班上同學都非常意外，剛剛出來的時候也有人打量過那輛車子，只不過完沒想到那是在等蘇桃。
李哲還有些不敢相信，小聲嘟囔：“蘇桃家裡這麼有錢的嗎？”
陳安北聽了他的話，沉默著看著蘇桃離開的方向，沒再出聲。
後來蘇桃坐上車時，寧老太太給她發了微信問寧野接到她沒有，她怕老人擔心，坐穩後趕緊拿出手機回覆。
（微信）蘇桃：寧奶奶，我和寧野***到面啦，您別擔心了……
那邊隔了一會兒才回。
（微信）寧嵐：好，想吃什麼叫他買給你，別怕麻煩他啊！他要是欺負你，回頭告訴我，寧奶奶幫你揍他！
蘇桃又打了個（好）字過去，見那頭沒再回復，才將手機重新收好。
車子這會兒已經駛進主幹道有幾分鐘了，經過第一個交通崗時，紅燈恰巧亮起，駕駛位上的男人緩緩了腳剎車。
他單手搭著方向盤，也沒回頭，不鹹不淡的開了口。
“老太太很在意你，下次這種沒必要的麻煩不要惹，鬧大了只會讓她擔心。”
蘇桃其實從剛剛就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此刻聽完寧野的話，再不想去在意，心裡頭也還是有些難受。
“我沒想惹麻煩的，只是她們說的話太難聽了。”
她聲音不大，垂著小腦袋悶聲又補充了一句：“而且還全都是假話。”
安靜幾秒，那邊的人忽然又說：“你怎麼就知道是假話了？”
蘇桃楞了下，下意識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男人的身子毫無預兆的朝她逼近，帶著莫名的壓迫感和危險氣息。
“萬一我真的就是暴力狂和怪物呢？”
蘇桃感覺一呼一吸間都是他的味道，一時有些不適應，不由向後瑟縮一下。
頭頂的人以為她被嚇到，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
“怕了？
怕就對了，我確實不是什麼好人，所以別再自以為是，我沒那個時間次次給你……”
“我沒有害怕！”
小姑娘語氣十分急促，仰頭看著他時，杏眼裡面帶著霧濛濛的執拗。
“我也不相信那些傳言，因為我比誰都清楚，你是多好的人。”
景安會所。
楊凡重新回到包間裡的時候，寧野正坐在角落裡抽著煙。
他雙腿疊著橫搭在茶几邊緣，神色看著有些漫不經心。
包間內煙霧很濃，麻將機來來回回洗牌的聲音不絕，偶爾還夾了幾聲笑罵。
有人叫著寧野：“小寧爺，過來啊，我把位置讓給你！”
寧野笑了下，懶懶換了個姿勢。
“不了，待會兒得早點回去，你們玩吧。”
楊凡看著他這副樣子，不由在心裡“嘖”了一聲。
他抽了把椅子往寧野跟前一放，大咧咧坐在那。
“想什麼呢？
來了就心不在焉的。”
楊凡邊說邊從茶几上拿起個橘子，剛要剝皮，忽然像是又想到什麼似的。
“我剛剛想去對面空包間打電話，但服務生說你來的時候帶了個高中生，就安排在對面？
說說吧，什麼情況啊？”
雖然在別人眼裡寧野是風流慣了的主兒，但是楊凡一直知道他私底下什麼德行。
今天忽然瞧見他正兒八經帶個小姑娘過來，驚奇的不得了。
寧野回的有些敷衍：“老太太給安排的任務。”
說完就沒了動靜，像是多一句也不想再說似的。
楊凡看他這副德行，實在忍不了了。
“不是，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寧野朝旁邊彈了彈菸灰，大概沉默兩三秒，開口：“有人說我是好人。”
楊凡愣了兩秒，隨後笑出聲。
“別逗我了行嗎？
你他媽還是好人呢？
這得什麼眼神啊？”
寧野在他的笑聲中也勾了勾唇，眼角眉梢漸漸染上慵懶。
“對啊，我也覺得挺好笑的。”
兩個男人笑笑鬧鬧期間，包間的門再次被人推開。
率先進來的是原本在牌桌上打牌的一個水產小開，今天不知道是被誰帶來的，混了個臉熟。
他這會兒又帶了個人回來，楊凡原本也沒在意，隨便朝門口一瞥，忽然低聲罵了句“草”。
寧野也朝門口了了一眼，那人顯然也看見了他，不陰不陽的笑著說了句，“呦，小寧爺還這麼清閒啊？”
寧野沒搭理他，懶洋洋的收回視線，對著自己身旁的楊凡開口。
“我說你怎麼回事？
組個局還允許有人帶狗過來？”
氣氛一下子變得緊繃起來。
對面包間裡，蘇桃正坐在麻將桌前寫東西。
她手邊有服務生端過來的水果和零食，對方離開的時候還特別囑咐過，有什麼問題直接按鈴，要是想找寧野的話，他就在對面，可以直接過去。
一張數學試卷寫寫算算大概用了半個小時，做完最後一道大題後，蘇桃起身朝沙發那邊走，準備再拿一張別的科目試卷。
哐當！
門外忽然傳來了一聲巨響，蘇桃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凝神想再仔細聽聽的時候，外頭又傳來了一聲！
伴著的，還有慌亂的腳步聲和幾聲驚呼！
她一瞬間想起服務生走之前說過的話……
“小寧爺就在對面，要是找他的話，可以直接過去。”
她幾乎連猶豫都沒猶豫，第一時間跑過去打開了房門。
對面的包廂門此刻也是開著的。
寧野滿身戾氣的拽著一個男人的頭髮，狠狠將他壓在牆邊。
那男人滿臉都是血，緊閉著雙眼，模樣十分痛苦。
和他比起來，寧野手背的那一小片血紅，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冷笑著拿手拍了拍那男人的臉頰，眼神居高臨下，彷彿在看一個死物。
“剛剛不是挺能說的嗎？
繼續，我媽怎麼著？
繼續說。”
周圍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喘一下，那個被修理過的男人此刻也進氣多出氣少，像是根本張不開嘴。
楊凡真的怕寧野再繼續瘋下去鬧出人命，趕緊上前又扯了扯他的胳膊。
“行了，差不多得了。”
他說著話的時候抬眼看見了對面的蘇桃，見小姑娘怔怔的站在那兒，又補充了一句。
“你看人家小姑娘都出來了，再鬧下去可得嚇著小孩兒了啊。”
寧野冷冷的朝這邊看了一眼，在瞧見蘇桃眼底的驚懼時，譏諷一笑。
嚇著又怎麼樣？
反正現在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垃圾，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於他而言，沒差別。
下一秒，他的拳頭又狠狠向下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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