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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宮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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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不知好歹

    那人是誰不好!怎麼偏偏是他!寧瀾最不想見到的人,除了他之外便再無其他了。

    那人身上的衣物,不是宇文圖是誰!宇文圖站在遠處的樹蔭之下,他的臉被樹影擋著,令寧瀾看不真切他的臉色,不過寧瀾想都不用想便知道,總之不會是什麼好臉色就是了。

    見寧瀾看向他,宇文圖終於從樹蔭之下走出,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她,鞋履踩在地上的聲音十分的清晰,一下一下的,彷彿來自地底惡鬼的呼喚,寧瀾的心抽緊,告訴自己要跑、跑得遠遠的,可是雙腳卻似灌了鉛一般,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宇文圖一點一點地走近了自己,那一瞬間,彷彿看到了地獄的修羅。

    盯著那張臉,寧瀾沒辦法違心地否認他的容貌,他與蕭遲樣貌都極佳,但蕭遲的模樣就令人如沐春風,而宇文圖美則美矣,卻讓人心生恐懼。

    她跟蕭遲在一起時,經常會忘記自己其實命不久矣這件事,甚至會異想天開妄想和蕭遲的將來,可是一看到宇文圖,她便清醒過來了,她的小命還握在他手上。

    待他走得近了,寧瀾看到他面色果然十分陰鬱,擺著張臭臉似乎很生氣?寧瀾嚥了咽口水,只看了一眼便立刻低頭不敢看他,只希望他是恰好路過這裡,只希望他什麼都沒看到就好了。

    可是上天似乎不想讓她如願,寧瀾見他定定地站在自己跟前,神色莫名:“你跟我來。”說著他擦身便而過也不等寧瀾,彷彿篤定了寧瀾會聽他的話跟上一般。

    他的視線不再落在她身上,寧瀾感覺壓迫減少了,她才沒有那麼傻自己跟上前去找死,腳上的力氣重新回來了,眼珠子一轉,便想往松頤院的方向跑去。

    剛跑了兩步,宇文圖的聲音冷冷地傳來:“你若是敢這麼跑了的話,你信不信我真的會讓你在這宮中活不下去?”他的聲音不大,但是足夠讓寧瀾聽得清,害得寧瀾不得不剎住腳步,身子不穩,差一點便摔倒了。

    什麼意思?什麼叫“真的”令她活不下去,難不成之前那些都是假的不成?難道是如果自己聽話的話他便不打算追究自己和蕭遲的事情,不打算傳揚出去?甚至……不追究之前在晴雪園中她的冒犯之語嗎?寧瀾心中還有些疑惑但還是有幾分期冀,想了想還是跟上去……看看他究竟要說什麼好了,雖然不是很確定宇文圖到底是什麼想法——但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能活下去,她願意試一試。

    宇文圖在前邊慢慢走著,寧瀾心中打著小鼓慢慢跟著,心下猜測著他到底會怎麼開口,然而她畢竟不是他,始終不得其法,也不敢催促他。

    走了一會,終於走到花叢之後,似乎確認不會被人發現,宇文圖終於停下來,寧瀾記著方才跟著蕭遲的失誤,加之心中有防備,因此沒有走神,離他大約三尺遠處便停了下來。

    “什麼時候的事?”宇文圖沉默許久方才開了口,神情慍怒:“你跟他在我眼皮子底下竟然就暗渡陳倉私相授受!”

    他回想了一番之前那兩人說說笑笑的模樣,莫名覺得心內添堵,彷彿有許多蟲子撓著他的心一般,十分不舒服,語氣不善:“我竟不知你有如此手段!”

    “殿下在說什麼奴婢不知道,”寧瀾才不會老老實實招供,打算來個死不認賬,反正她如今惹惱宇文圖的事情可多著呢,多一件少一件又有什麼區別?反正債多了不愁,反正左右都是個死便也懶得求饒了:“不知殿下叫奴婢過來有何吩咐?若無吩咐奴婢便告退了,美人還在等著奴婢回去覆命呢。”

    “你和阿遲什麼時候這般親睦了?”宇文圖並不打算放過她,突然轉身靠近了她,寧瀾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凜冽,莫名的慌了神,聽他冷冷道:“不管你們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親睦的,總之從今往後你離阿遲遠一點!”

    他只說他倆私相授受沒提到他倆已經私定終身……想來蕭遲並沒有告訴他,寧瀾鬆了口氣,卻還是被他的語氣氣到:“阿遲是個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他願意與誰來往是他的自由!晉王殿下又不是他父母,連他交往什麼朋友都要管的話未免管得太寬了吧?,晉王殿下這語氣,知道的會覺得殿下|體恤下屬,不知道的還以為殿下什麼時候多了個這麼大的孩子呢。”

    “你——”宇文圖語塞,想了想終究是收斂了自己的凌厲,儘量使自己語氣緩和一些:“阿遲的父母皆因救我而死,我答應過他們,會待阿遲如手足,不會讓他誤入歧途。”

    寧瀾第一次聽到蕭遲的身世,倒是沒想過他那般疏朗明媚的少年背後竟然也有不如意之事,不免有些感同身受更是多生出幾分憐愛——不過雖然只是一句話,寧瀾多多少少了解了為何蕭遲在宮中如此隨性——除了年紀小以外,大概還跟宇文圖的縱容脫不了干係。

    不過聽宇文圖一副如今蕭遲歸他管的語氣可真讓人不快,何況他說的是什麼話?蕭遲與她走得近一些難道便是“誤入歧途”?寧瀾面色不愈:“那又如何?難不成殿下以後連他的婚事也要管?”她有心試探,想要知道宇文圖究竟知道她和蕭遲多少事,若今日只是巧合的話,那便好辦了。

    “婚事?”宇文圖眉頭皺起:“你的意思是你還想嫁給阿遲嗎”

    “是或不是與殿下何干!”寧瀾稍稍安心,明白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和蕭遲私定終身的事,不過想想還是不放心,下次遇著蕭遲記得囑咐蕭遲千萬不要讓宇文圖知道他們的事好了,總之他們的事,和宇文圖沒關係,瞞著他以免他橫生事端插手阻止。

    她心裡盤算著,宇文圖卻再度開口:“我不會答應的。”

    寧瀾自覺好笑:“晉王殿下果真是管得太寬了,連這種事情也要插手,若不是阿遲和殿下皆是男子,奴婢還以為自己是男兒身阿遲是女兒身,殿下此舉是醋意橫生呢!”

    宇文圖看著她:“你怎的不說我是因你而怒?”

    寧瀾皺眉:他又在試探她!她自認自己不會這般自以為是,聽得他的話更是惱怒:“自是因殿下與奴婢都知道這種事是不可能的啊!晉王殿下別是忘了吧,那日在晴雪園中奴婢就說過——奴婢看不上殿下,這句可來不得半點虛假。”反正他就是看她不順眼,寧瀾也不想討好奉承他了,索性舊事重提,他若真要對自己下手便趁早,不要吊著她給她希望到時候又將她推入谷底。

    聽她提起之前的話,宇文圖頓時語塞,沉默好半晌,方才喃喃道:“之前的事……謝過了。”

    沒等來他的興師問罪,寧瀾反而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覺——他這是……打算放過她?他是吃錯藥了嗎?

    宇文圖倒是沒有生氣:“其實我一直便也有所察覺,只是……她始終避而不談,又不願接受我的好意——”

    “去年的冬衣……還有你那日的胡言亂語……”宇文圖頓了頓,重複了一遍:“總之……多謝了。”

    寧瀾眨眨眼,還是十分訝異——所以他不會因為她那日的口不擇言而殺她?他居然……真的打算放過她了?

    宇文圖看了她一眼:“我並非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之人。”

    對於這話寧瀾不置可否,注意到他今日在自己面前一直是自稱“我”的,不由得又挑挑眉。

    宇文圖好似知道她在想什麼一般,幽然一嘆:“慈母尚在,何敢稱孤道寡。”

    寧瀾沉思了一會:“所以我是被殿下利用了嗎?”

    宇文圖看著她不說話,寧瀾卻是明白了,她頓了頓,不知道如今該如何稱呼程姑姑,程姑姑是宇文圖的生母但是卻又妾身未明,寧瀾遲疑了半晌,終究還是用回之前的稱呼:“殿下沒辦法撬開程姑姑的嘴,剛好奴婢出現……剛好程姑姑對奴婢有興趣……殿下便藉著奴婢的緣由探查程姑姑的秘密——”

    “這樣一來便說得通了,”寧瀾長舒一口氣,知道自己大約是逃過一劫,知道如今對方不會再要自己的命,但是想想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擔驚受怕讓她做不出應該有的感激涕零反而有些惱:“之前殿下總總令人誤解的行為也算是有了說法,只是殿下往後切不可再這般,若是再讓人誤以為殿下對奴婢還有舊情奴婢可承受不起——奴婢以後出宮還是要嫁人的。”

    宇文圖皺眉,又提起了先前的話題:“你離阿遲遠一點。”

    寧瀾搖頭:“這事情殿下就不要管了吧,若奴婢有心嫁給阿遲,晉王殿下不該是高興才是?奴婢若是願意嫁給阿遲,至少證明奴婢對殿下的確是沒有非分之想。”

    宇文圖定眼看她:“阿遲姓蕭。”

    “那又如何?”寧瀾自覺好笑:“殿下想說什麼便直說罷,不必這般拐彎抹角的。”

    “你若是真的那麼想嫁人——”宇文圖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也不看她:“五年後你出宮之時,我納你做側妃,當做是利用你的補償。”

    “殿下天璜貴胄,大可不必這般委屈自己,”寧瀾搖頭:“的確,奴婢如今的身份卑微,給殿下作妾已經是要燒高香酬神謝佛——承蒙殿下抬愛,願意納奴婢為妾,但奴婢這人偏偏不識抬舉,奴婢說了,奴婢是真的看不上晉王殿下,更不願意給殿下作妾!”

    “你到底想要什麼?”宇文圖微怒:“難不成你還想做正妃不成!”

    “側妃也好正妃也罷,奴婢都不想要,奴婢說了,奴婢看不上晉王殿下。”寧瀾自認自己聽得懂他的鄙夷,更是氣惱:“奴婢雖然身份低賤,但是並不願自甘墮落為人做妾。”

    “是不想要還是要不起?”對王爺而言,即使側妃也算是妻,宇文圖見她把側妃比作妾十分的不快,他頓了頓,別開臉:“大不了我答應你我不立正妃即使側妃也只你一個行了吧!”

    “殿下真會說笑,”寧瀾嘆氣,她在宮中待了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的確讓她看清楚一些事的——她能看得出宇文復對許寧的上心,可這也不妨礙陛下三宮六院左擁右抱,帝王之家談什麼情愛都是虛假的,宇文圖能說出這種話,於他而言的確犧牲頗大若是寧瀾不接受的確是自視過高不知好歹,可是他的婚事又不是由他做主,如今宇文復還在讓許寧替他還在選妃呢,說什麼承諾都是虛妄,她不信宇文圖,更不會沒有動心:“多謝殿下抬愛,奴婢的確要不起也不想要,奴婢如今有想嫁的人,那人絕不是晉王殿下,殿下大可安心,不必再試探奴婢了。”

    宇文圖面色難看:“難不成你是想嫁給阿遲做正妻?”

    “是又如何?殿下之前也承認利用了奴婢,那麼在殿下認親這事上,奴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差一點被殿下假戲真做害死,”不過也許他當時的確也是想要她死的吧,寧瀾懶得揭穿他,索性把話說開:“既如此,奴婢想求個補償也不過分吧?奴婢有自知之明,不敢去高攀殿下,看上殿下身邊的侍衛殿下都不行嗎?”

    “你該知道你跟阿遲是不可能的,”宇文圖搖頭:“我和你說過,阿遲姓蕭。”

    “姓蕭又如何?”寧瀾見他來來去去只是這個理由,自覺好笑:“他姓蕭奴婢早就知道,不必勞煩晉王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

    “阿遲雖然沒了父母庇佑,可是他的身份就在那裡,”宇文圖冷冷的:“虞陽侯的嫡系子孫,總不可能娶一個出身微末的女子做正妻。”

    寧瀾總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她早知道皇帝或者王爺身邊的侍衛多是有來歷的,卻沒曾想隨便找個蕭遲便是勳貴之後,宇文圖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她的身份配不上蕭遲。

    若是寧家沒有出事,她也配不上蕭遲,更何況是他!寧瀾知道他是故意惹怒自己,他是想讓她知難而退,偏偏她不想讓他如願,故意道:“沒想到奴婢這般慧眼如炬,竟然拾到了寶物。”

    她眉目低斂:“如此一來,的確有些為難,不過無所謂,反正只要能跟著阿遲,奴婢做妾也沒什麼所謂的。”

    宇文圖面色越發的陰沉了:“你剛剛還說不想為人做妾,怎的這麼快便改了口?”

    寧瀾抬頭看著他淺笑:“這個麼,自然得看是和什麼人。”

    意思就是給宇文圖做側妃她不屑,但是給蕭遲哪怕是做妾她是上趕著自甘墮落是吧?宇文圖青了臉:“總之這事不成!”

    “若不是十分清楚地知道晉王殿下十分討厭奴婢,”寧瀾淺笑:“奴婢還以為殿下之前假戲真做真對奴婢生了情所以才不肯奴婢跟了阿遲呢。”

    宇文圖抿了抿嘴,不發一言。

    寧瀾不想再與他爭辯這種事,沒有意義:“殿下放心吧,無論是阿遲還是殿下,奴婢都不會嫁的——奴婢家中已經為奴婢找好了一門親事,只等奴婢放出宮之後便成親呢,殿下不必過多在意奴婢的嫁娶之事,反正奴婢跟殿下早就沒有關係,嫁誰都與殿下無關。”先穩住他也好,免得他知道自己和蕭遲的事情橫生阻攔。

    “是麼?”宇文圖回頭盯著她的眼睛:“是什麼人?”

    寧瀾眼珠子一轉,隨口胡謅:“是西市上一個屠戶,姓孫,奴婢出身不好,和那人也算門當戶對,天作之合,殿下放心吧,奴婢不會覬覦殿下的。”

    宇文圖見她言之鑿鑿,盯了她半晌見她並不瑟縮,眉頭皺緊:“既然這樣,你退下吧。”

    寧瀾終於解脫:“如此,奴婢便先行告退了。”說罷轉身便走,生怕宇文圖又把她叫住。

    宇文圖倒是沒再多事,真的就讓她這麼走了,寧瀾走出他視線範圍,心中反而覺得不適應起來。

    “青卓——”宇文圖站了一會,輕輕喚了一聲。

    沈青卓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他身旁,低頭聲音十分恭謹:“殿下有何吩咐?”

    “你……”宇文圖遲疑了半晌,終究還是開了口:“出宮之後……你去……西市上看看,看看是不是有一個姓孫的屠戶,看看那人長什麼樣子,把他的事情都弄清楚了回來稟告。”

    “是。”沈青卓沒有半分遲疑便應了,頓了頓又道:“叫上阿遲嗎?”

    “不用了,”宇文圖立即駁回這個提議,想了想道:“瞞著他。”

    “對了,”宇文圖踟躕了一會又道:“你先去把他找回來,我們便出宮去了……今日之事,不要讓他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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