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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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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有次她跑過來,問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外面掏鳥蛋,我太好奇了,所以就跟著一起去了,她很靈活地爬上樹去掏鳥蛋,然後烤給我吃,後來回去我就病倒了。

「我明明只是站在那裡,爬樹、下水、生火都是她一個人在忙,可我就是病了,病得下不了床。

「小五當時很內疚,趴在我的床邊一直握著我的手,睡著了都不鬆開,像是怕我死了。

「但她不知道,她睡著時,我看著她,真的非常非常嫉妒。後來我爹過來問我怎麼回事,我和他說,是小五把我帶出去的。

「然後她跪了三天祠堂,但她一點都不生氣。出來那天她來找我道歉,看著我,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慶幸我終於好了。」

她看著我笑起來,對我說:「所以你看,我們的關係其實就跟最普通的姐妹沒什麼區別。」

她嘆口氣:「我從小時候就是家裡重點關照的物件,不能出門、不能吹風、不能騎馬、不能射箭,好像易碎的娃娃,碰一碰就消失了一樣。」

我往窗外看,大皇子靜靜地站在那裡,英俊的側臉微微偏過來,他看著沈箏。

但她噙著淡淡的笑意,眼神懷念,根本沒有看見他,直到他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後來沈箏休養好之後,大皇子帶她去練兵場,彷彿這麼久的冷戰沒有過一樣,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和好了。

他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帶她騎馬,大風呼嘯而過,他騎得很穩。

在練兵場,他教沈箏射箭,幾乎將沈箏整個人護在懷裡,拉開弓弦,溫聲對沈箏說:「沒關係,我幫你拉弓,你掌握方向,等確認方向了我們再射出去。」

沈箏的手放在他握弓的手背上,臉上的表情很新奇。

不得不說沈箏不愧是沈家人,除了一開始幾箭脫靶,後面每箭都射在耙上,最後有一箭還直中靶心。

沈箏很興奮地轉過來,雙手搭在大皇子的肩上,問他:「你看見了嗎?」

大皇子垂眸望向她,唇角的笑意如同浮光掠影,但很快就收斂起來了,他說:「看見了。」

那天沈箏很開心,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笑。

大皇子臉上沒什麼特別大的表情,但我看見他攬在沈箏腰間交叉的雙手,右手食指一直敲在左手食指的關節上。

這代表他此刻心情愉悅。

6

沈箏第二次懷孕的時候是在她來女真的第二年夏至,北方的夏至也是冷冷的,我看見大皇子的手覆蓋在沈箏的手背上。

真奇怪,他這樣獨斷的人也有這樣小心翼翼的時候,當然,外人是看不出來的。

他詢問沈箏:「生下來好不好?」

其實不管大皇子問不問她的意見,沈箏都是拒絕不了的,大皇子想要這個孩子,那她就不能不生。

沈箏用一種我看不懂的神情和眼色望著大皇子,最後我看見她點點頭,說「好」。

這不奇怪,她從來到大皇子身邊就是一副柔順得任取任求的姿態,彷彿她本人並沒有什麼其他的心思,只想討好大皇子、只想活下來一樣。

她懷孕第三個月的時候開始夜夜難寐,一開始是大皇子陪著她睡覺,後來因為大皇子每天要處理公務,所以沈箏就搬到了大皇子的營帳中。

有一天晚上我進去給大皇子送夜宵,看他半躺在床榻上,沈箏側臥在他身邊,左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襟。

大概做了什麼噩夢,她一直不停地搖頭,右手彷彿是想在虛空中抓住什麼東西一樣,小聲地說:「對不起——」

我躡手躡腳地進去,看大皇子搖醒她,然後將她半抱在懷裡,一隻手從她的發頂慢慢往下安撫,輕聲地安慰:「沒事,別怕,只是夢而已。」

剛醒過來的沈箏眼底還帶著朦朧的迷茫,隱隱有驚悸,大概是還沒清醒的緣故,後來神智慢慢回籠,我看見她臥在大皇子的懷中,眼睫下垂,讓人看不見情緒。

大皇子很愛他的這個孩子,孩子四個月的時候他開始親手去做搖籃。

整塊的木頭,要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打磨。我站在沈箏身後,和她一起望著打磨木頭的大皇子。

我的語氣幾乎稱得上是懇求了,我對沈箏說:「不管你怎麼看他,但他對這個孩子到底是真心的,求求你,別傷害他。」

她沒說話,過了很久之後,她才轉過頭來看我,面色如常,對我說:「姑姑多慮了。」

這並不是我多慮,最近前方戰線不穩,女真和大梁的開戰近在眼前,營帳中暗潮湧動,她這麼聰明的人,我不信她沒有察覺到。

一旦開戰,天吶,這簡直是個災難,當年在沈箏來的第一天,我就應該勸大皇子的。

可是能勸他什麼呢?他這樣清醒的人,連我都能看出沈箏的不上心,我不相信他沒有。

但他們絕口不提,我就只能旁觀。

她懷孕八個月的時候我去請漢人的大夫。

我們營帳有自己的軍醫,但是大皇子想得比較周到,她到底還是漢人,而且身體虛弱,我們女真和漢人的用藥習慣都不一樣,備個漢人大夫安全點,以防沈箏早產。

我帶著大夫回去的時候,整個大營燈火通明,我直覺是出事了。

一進大皇子的通營,帳中只有他的幾個親信,屋子裡一片狼藉,大皇子面無表情地坐在案几後,應該是發過一場脾氣了。

中間地上倒著一個人,血流了一地,我認出來,那是之前叛降的北疆軍。

沈箏半躺在床上,她肚子已經很大了,我疑惑地朝她望過去,她還對我笑了笑。

我驚惶不安地站在旁邊,聽見大皇子問沈箏:「你真的以為我對你一點防備都沒有?」

沈箏閉上眼,甚至又笑了笑,她說:「我只是賭一把,輸了而已。」

大皇子走過去站在她的床邊,他眼中的失望和痛苦一樣深。他只說了一句話:「桑吉說得沒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然而我已經顧不得他們在說什麼了,我尖叫一聲,指著沈箏下身床褥上的血,大聲地喚著大夫,沈箏早產了。

她生產的時候我才打聽清楚,她從大皇子軍帳中找到女真的布兵和城防圖,與假意投降的一位原北疆軍偷天換日,想將布兵和城防圖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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