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天空之上，路明非正在墜落，而真正的白色的王正在上升。
若說真正的新舊之王交替，或許就是當前的情況。
為了繪梨衣，路明非選擇了殺死赫爾佐格，而當前的結果其實在一開始他就被告知了。
“所謂的聖骸並非真正的神，而是為神新生準備的宏大洗禮。只要殺死赫爾佐格，白王很有可能復生”，這就是路鳴澤當時的原話。
路明非信了，小惡魔雖然總是有很多心思，但是從來不騙人。
可是路明非覺得自己沒法選，選擇可以有很多，但他心中的路只有一條。
“路鳴澤，我後悔了。”
“後悔？你又不是第一次後悔。我親愛的哥哥啊……你始終都是個孩子。你所關心你所在乎的人與事，和整個世界，有時候總會需要做出一點選擇。能夠全都要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有時候甚至連一絲一毫機會都抓不到。”
路明非心想你是我弟弟總要比我年紀還小，居然說我是個孩子。
“不然你把最後一次也給用了，用了，我倆的事情也算完了。完結了，也完蛋了。”小惡魔在笑。
可是路明非笑不出來。神重現人世，而萬能的路鳴澤還在等冷卻時間，這是什麼恐怖的地獄玩笑。
“能不能——”路明非遲疑，準備問點事情。
“我改變不了過去。”路鳴澤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
路明非又沉默了好一會。
“那送我回去吧？回到最開始，這一切不尋常的開始。”
“沒用的，別浪費時間了……”路鳴澤想起往日種種，眼神枯寂而灰暗。
似乎在過去的記憶裡，有些重要的人一次次死去，在乎的事情一次次走向悲劇。
“你怎麼知道沒有用？你——”路明非後知後覺，突然懂了什麼。
“你猜對了，這不是第一次這樣對話了。但從來都沒有一個快樂的結局，因為你的劇本，每次都是一樣爛啊……”
“說實話，這次還算是好一點的。至少我們都沒死，你所關心的人也都在，呵呵。”路鳴澤補充，他的笑像是在哭。
那張乾淨的臉上，蒙著心碎欲裂的陰霾。
“給我個機會，我想做個狠人。”
“機會這種東西，其實你有過很多。”
“可我根本不記得。”
“因為你失去記憶了，帶著記憶，那叫時間倒流麼？”
路鳴澤明確地說自己改變不了過去，也回不到過去，而所謂的時光倒流，只不過是一次次相同的發展和相同的結局重複上演。
都是死局。
路明非沉默了，以前他很衰，現在則是很喪。
兩人不知道在什麼奇異的非正常世界裡，時間幾乎不流動，到處都像是流水和鏡面，唯獨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路鳴澤與路明非。
茶水悠悠，茗香四溢。路明非看著茶杯裡的自己繼續沉默，茶杯裡的倒影如井底之蛙般坐井觀天。路鳴澤以為這件事情會這樣不了了之，可並沒有。
路明非開始書寫，他寫了很多東西，從開始顛簸的過往之初往後寫，一直寫到最近的事情。
火之晨曦，悼亡者之瞳，黑月之潮……他還想往下繼續寫，但寫了一個古奧的“奧”字就戛然而止，不知從何落筆成文。
“這是什麼？你居然寫了自傳型故事，整整三部。”路鳴澤總算注意到了他。
“我記不住，但我可以寫下來。只要能帶回去，就像那本書那樣，我想會有不同的。”
“哥哥，你把這些書賣了，可以過得很好……”
“不，這是我的記憶。賣掉的話，它就不是我的了。”
“你還沒放棄那個想法？”
“從沒有過。你覺得這樣也不行嗎？”路明非問。
“我覺得還不夠，你再選些東西吧，我不是萬能的，但事不過三，我能讓你帶兩件。”
“為什麼不是三件？”
“我要給自己留一分餘地。”
“那就……”路明非說了自己想要帶的東西，和長篇大論囉囉嗦嗦的理由，說著說著，他還有點想哭。
路鳴澤認真聽完，漸漸露出微笑。那笑容愈發燦爛而溫暖，像是地獄裡的向日葵。
孤獨而溫馨，但即使向陽，卻也找不到自己的陽光。
路明非第二件想帶的東西是路鳴澤的記憶，但那需要路鳴澤自己願意寫下來，所以他用了很多時間去勸說。
“為什麼？”路鳴澤再度問了一次理由。
“一起的話，哪怕下地獄，至少我們都不孤獨，不必獨自揹負血之哀傷。”路明非的表情那麼難看，他確實是在哭，眼淚一滴滴朝著茶杯裡流。
於是那倒影也在跟著一起流淚。
“哥哥啊，我說最後那一分餘地是留給我自己的，一直都是我的記憶啊……只不過你從來都沒有想到過要帶上我，除了這一次。”
氣氛明明越來越好，路鳴澤也有些感傷，總感覺“幸苦養大的哥哥終於知道感恩了”。
但路明非非要一枝獨秀。
“你也寫自傳？名字叫什麼？”他像是徹底脫離了之前的感傷氛圍，眼淚當時就停了，說出來的話也爛到沒邊。
“《幕後黑手》。”路鳴澤感覺自己久違的感動，徹底白感動了。
“那，你覺得我還要選一件什麼東西？”
“每次都是我給你選，不然這次你選一個好啦。我覺得你好像不一樣了，但不知道不一樣在哪。”
“那就梆子吧，我感覺梆子說不定比龍王厲害一點。”路明非想到那時候他一聽見梆子就瞬間變身，幾拳幾腳就幹翻了一條龍王。
“你是不是瘋了？花那麼大力氣你就帶著個梆子，你不會寫在書上嘛！”
於是路明非在自傳後面加了一句，“路明非的變身器已經是梆子的形狀了”，站在背後看的路鳴澤眼皮狂跳。
“那就勇氣吧，這東西你能給我麼？”
“不能，但我能讓你又瘋又莽。那你就不叫路明非了。”
“其實，這兩者也差不多？”路明非稍微思考了一下。
“你認為行就行吧。我突然覺得，我那份可以留給你，讓你多帶點東西回去。以前都是我給你劇本，但我大概只是個天生的悲劇作家……”
“這樣好嗎？不然你寫好自傳交給我，我抄一遍到自己的自傳裡一起帶回去。”
“你覺得那樣能行嗎？大不了，你就在下一次迴流的時候讓我把記憶帶上唄。”
路明非不知道，小惡魔的“下一次”不一定永遠都有。沒有什麼是無盡的，財寶、感情、生命……一切都有耗盡的一天。
“嗯……那我選，‘不要死’可以嗎？”
路鳴澤的贈品小言靈，不要死，在過去修復過好些人的致死傷勢。
“呃呃，這個可以送你。老客戶了，我也知道你活著也不容易。”路鳴澤嘆氣，“04號言靈強制治癒，除了餓死都能治，能對觸控和看見的人使用，十秒一次。代價為飢餓。這個行不行？”
“只有這個作為言靈，會不會顯得我太弱？”路明非擔憂。
“你本來就沒有言靈，你還挑上了？”
“你說的也對，不要白不要。不過……飽了麼送不進尼伯龍根，這是個缺陷。”
飽了麼，全球最大的混血種外賣商。超強混血種騎士全天候配送，混血種們最經常抱怨的就是“唯一的缺點是進不了尼伯龍根”。
“聽說他們有這種尼伯龍根專送計劃，專門派專員呆在尼伯龍根裡面，就是送得相對慢點，有時候運氣不好可能會送丟。不過只要專員沒事，送餐丟了就丟了吧。”路鳴澤告知。
“什麼？還有這種好事？可是誰來幹？”
“不知道，好像是學院方面昂熱牽頭。”
“防止餓死可以用飽了麼，加上我的言靈包治其他情況，兩個配套一下基本無敵了！”路明非假裝很高興，可他卻對未來憂心忡忡。
“你可真聰明，那就這個吧，免費送你了。”路鳴澤無語。
“這也真的能送？你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以前都是動不動要四分之一命來換的，你不要業績了？”
“你要愛要不要！”
“別，我要！求你了給我吧。”
“那再選選另一個？”
“那就‘超級好運’吧。”
“那是多好運？”
“至少是閉著眼睛橫穿自由一日，矇頭背對著龍王跑不會被打中的程度吧。”
“嗯……這個有挑戰，但是可以辦到。”
路明非想了想，自傳，有瘋又莽以及超級好運這三件東西，再加上附贈的不要死言靈，或許說不上多麼有用，但也是他的一種選擇。
“好，那就這樣吧。”他最後確認。
“好吧……一切如你所願，把最後四分之一的命找個理由用掉吧？”
“啊，還來？原來等在這裡啊？”路明非傻眼，感情之前說了那麼多，都是在白日做夢？
“哥哥啊……你是否記得我說過的話？我，路鳴澤，改變不了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路鳴澤嘆氣，路明非或許有地方變了，但這股不機靈勁兒，彷彿是真的丟不掉。
現實世界中，白王正在逐漸甦醒，而某個不可名狀的存在突然提前一步誕生，將時間直接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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