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房剛租下來, 莊斐又馬不停蹄地聯絡裝修公司,籤合同、走流程,終於在一週後,一支二十人左右的裝修隊伍順利入駐工廠, 開始有序地展開此次公裝工程。
這期間, 有人忙著盯工程, 忙著跑工商辦理營業執照,忙著招兵買馬物色新的人選。
還有人——忙著跳腳。
宦暉想禿了腦袋, 也沒有想到莊斐真的會去勞動局進行勞動仲裁。
他其實對《勞動法》不太瞭解,第一次莊斐在他辦公室裡甩給他那張《單方解除勞動關係通知書》的時候, 他研究了半天, 還以為這玩意兒不過是莊斐虛張聲勢嚇唬嚇唬他的。
他以為這玩意兒的用處就跟個人提出的《辭職報告》是一種東西,因為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寫著,是她莊斐要跟公司解除勞動關係,而公司可從來沒這個想法。
直到他今天又收到莊斐透過快件寄來的《單方解除勞動關係通知書》, 以及一併到來的仲裁機構寄來的開庭通知,宦暉這才想到找公司外部合作的律師諮詢了一下案件。
結果不太理想。從律師那裡得知他可能要面臨鉅額賠償金的後果後, 宦暉急了。
他氣沖沖地推開研究院陳總的辦公室, 皮鞋拍打地面的聲音吵醒了正在休息的淺睡眠人群——陳瑜清。
對於陳瑜清有時會發生的上班睡覺這一違紀行為, 宦暉早已見怪不怪。當然, 他也絲毫沒有吵醒他的愧疚。
上班睡覺可以, 但他得隨時進入工作狀態。
這是宦暉對陳瑜清的最低要求。
宦暉用力甩開沒扣前襟的西裝衣角,一手卡著腰, 一隻手捏著那張薄薄的《單方解除勞動關係通知書》, 在陳瑜清面前抖得嘩嘩地響。
在他開口連篇累牘之前,陳瑜清埋了埋腦袋,往兩邊清瘦的耳骨裡各塞了只降噪音耳塞。
“她……她居然去告我。”宦暉氣急敗壞地指責莊斐, 風度全無:“我說她股份不爭了,工資也不要了,怎麼就這麼爽快地離開了公司?我還以為她君子坦蕩蕩要和我好聚好散,原來是擱這兒等著我呢!”
“她跟我玩陰的,你知道嗎?”他拍得陳瑜清的辦公桌砰砰直響:“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跟她七年的男女朋友情份,她可是一點兒也不念啊。”
宦暉發了一通無名火,發現陳瑜清無動於衷,並沒有任何替他打抱不平的打算,他終於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你耳朵裡塞的是什麼?”他很快發現重點。
陳瑜清不動聲色地取下降噪耳塞,裝進耳塞盒裡,然後將盒子拋了過來。宦暉接住一看,氣到吐血:“那我剛才說的話,你都沒聽到?”
陳瑜清兩條長腿從沙發上挪下來隨意搭地,瘦薄的脊背靠在沙發軟墊上,姿態慵懶閒散。
他縮了下肩,誠實道:“沒聽到。”
“你……算了。”宦暉的情緒已經發洩完了,直接進入到下一個環節:“把你手機借我用一下。”
陳瑜清撩起眼皮,下頜線掩埋在領口裡,他明知故問:“做什麼?”
宦暉解釋,他這幾天打電話發微信給莊斐,但是莊斐把他的電話號碼和微信全給拉黑了,他去敲她家門她也不開,好像這幾天晚上都沒有回來過的樣子。
所以,他要拿陳瑜清的手機號碼給莊斐打電話。
首先要和莊斐取得聯絡,這樣才有機會獲得她的諒解,與她重修舊好。
那麼,仲裁這事兒才能贏來轉機。
至於莊斐有個有錢的爹這件算是錦上添花的事兒,暫時卻也沒有必要讓陳瑜清知道。
不過,宦暉的如意算盤並沒能如意,陳瑜清微微下拉的唇線突然向上扯起個譏意明顯的弧度,眼神怪誕。
“你和你前女友的事兒,別扯上我。”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莊斐沒在周唯那兒借住太久的時間,經開區的新住處保潔完畢後,她就回來打包好了行李,找搬家公司搬過去。
莊斐去找房東驗收退租,來開門的是房東的女兒——也就是好久不見的秦霞。
她穿著件粉色的連體睡衣,帽沿有兩隻長長的兔耳朵。她從床上爬起來開門,兩眼倦怠無神,應該是昨晚又熬了個通宵看小說。
“我媽不在。”秦霞接過鑰匙裝進睡衣兜裡,慣常沒什麼好態度:“你住的房子也沒那個必要驗收。”
“你這段時間就這樣過著晝夜顛倒的生活嗎?”莊斐不想說教誰,但一想到房東阿姨憂心忡忡的模樣,還是沒忍住:“你就沒去找工作嗎?”
“我找工作幹嘛?”秦霞不以為然:“你拼命賺錢是因為你想在這座城市買房子,而我有好多套房子。我一出生就站在了你們大多數人努力奔跑,還不一定能奔跑到的終點上,那我工作的意義是什麼?”
莊斐懶得跟她廢話,把最新定製的名片塞給她:“我出來單幹了,你要是不嫌棄一切要從零開始的話,可以加入我。”
“你是在邀請我嗎?”秦霞翻了翻名片正背面。
非文全屋定製。
“對。”莊斐無奈:“是我在邀請你,秦霞女士。”
“那你要給我發正式的offer。”
“行。”莊斐爽快答應。
“薪資要比在宦暉那兒高。”
“應該的。”
“對了,你說你單幹。”秦霞這才滿意地翹了翹指尖,將莊斐的新名片收進睡衣兜裡,光禿禿打了個呵欠:“是不是意味著你跟宦暉分手了?”
“嗯,是。”
“你早就該跟他分手了。”說起宦暉,秦霞毫不掩飾眼裡的嫌棄:“他格局太小了,拖你後腿。”
莊斐不願意分手後仍去說前任的不是,但也不會去替他辯解。
“那你要搬到哪裡去?”
“經濟開發區。”
“你跟陳瑜清好上了?”秦霞想到什麼就問什麼:“要搬去跟他同居?”
“這跟陳瑜清有什麼關係?”
“哦。他也搬去了經濟開發區,我以為你們倆揹著宦暉偷偷在一起了呢。”
莊斐只當她是開玩笑,她說話向來這樣沒輕沒重。莊斐聽了心裡雖然有些不適,但也沒再繼續說什麼,她歸還完鑰匙,勉強地笑笑,而後轉身離開。
秦霞站在門後看著莊斐離開的背影,薄薄的肩胛骨隨著她走路的動作開開合合,就像那停留在春天裡輕輕顫翅的蝴蝶,力量很小,卻仍然能讓人驚鴻一瞥。
“喂。”
蝴蝶轉身:“嗯?”
“你倆挺配的。”
莊斐莫名:“什麼?”
“你務實,他也有拽的資本。”
這一次秦霞沒有指名,但她們彼此都知道,這個他說的是誰。
因為,如此個性鮮明的人,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東西都搬完了,莊斐走到貨車旁,看著淺灰色拉貨的車輛車身貼著貨拉拉三個大字,她的腦海裡立即浮現了那日在樓下撞見陳瑜清搬家的場景。
她還答應了他一頓感謝宴,今晚就該兌現承諾了。
貨車司機發動車輛,先離開小區。
莊斐抬頭看了看她住的十五樓的位置,往上一層是一直想要騎在她腦袋上的前男友,往下一層是前幾天已經搬走了的陳瑜清。
如果前男友那個【誰住的高誰地位就高】的傻逼理論成立的話,陳瑜清已甘願屈於她之下整整七個年頭。
莊斐想起剛才秦霞的話,她說陳瑜清也搬去了經濟開發區,所以……他才會因此物色到不錯的廠房推薦給她嗎?
那他,也是住在那附近嗎?
她和他,他們會經常碰見嗎?
莊斐如期邀請陳瑜清共進晚餐,她坐進跑車駕駛倉,給陳瑜清發微信。
非文:【我今天搬家QVQ】
非文:【有空一起吃飯嗎?】
陳瑜清回覆很快:【沒空。】
莊斐抿嘴,唇線拉得直直的。就很無語,她好不容易才攢夠三個人的局。
非文:【好吧,那下次哈。】
是福不是禍,是禍躺不過,向他道謝的事情就是……隨緣吧。
莊斐約到了謝紀釗。
可能是受父母從小的影響,莊斐雖然自己在生活中不會過於鋪張浪費,但在招待客人時卻會很悉心地去考慮到對方的用餐體驗,她因此訂了家口碑很好卻有最低消費的私房菜。
謝紀釗今天穿了件顯眼的偏紅色系的花襯衫,高調又張揚,彰顯出他這個年紀的時尚與潮流。
“這家可不便宜啊。” 一進來,他便對莊斐選的這地兒表示了滿意:“還很難訂。”
“對,提前定的。”
莊斐穿一件簡單的白色系襯衫長褲,她起身給他倒了杯蠟燭上溫著的小青柑,笑了笑。
燈光昏暗,是迷沉的苦黃色。
這樣的光線映襯下,她優雅斟茶的動作靜美得像在做一幅色彩濃重的油墨畫。
謝紀釗偷偷舉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小舅子,因為心虛手抖,照片拍得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得出,照片裡的女人明豔昳麗,一頭如瀑的長髮披散,面板在復古的銅色暗景裡愈發白皙。
陳瑜清不是故意要爽約,而是他今天真的沒空。
老產品迭代升級,產品經理拉著他們幾個人不讓下班,死活今天就要商議專案立項。
陳瑜清不是什麼事業心很重的人,事實上,他從小就沒有什麼清晰的奮鬥目標。
謝紀釗說他是個毫無野心的人。
他不缺錢,也沒有很強的物慾,他有天賦和興趣愛好,他的天賦和興趣愛好勉強成為了他的事業,但興趣愛好變成了事業,也就不能再稱之為興趣愛好了。
所以,他的生活,他的世界,索然無味。
直到,他發現他兄弟精神出軌了,而他交往了七年的女朋友也發現了這件事情。
一切都變得有意思了起來。
陳瑜清瘦長而筆直的手指點在手機螢幕上,長摁住謝裁縫發過來的糊照,儲存照片。
他摁滅手機螢幕,將手機裝進褲袋裡。
謝紀釗是很健談的人,而莊斐也不是什麼內向的性子,兩個人話題開啟後,莊斐感慨緣分的奇妙之旅。
畢竟,他是第一次兼職當中介,而她是第一個來看場地的人。並且,她這一看就看中了,還一次性簽了倆合同。
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不是我倆有緣。”謝紀釗不勝酒力,喝多了便把小舅子給賣了:“是因為那傳單就只印了一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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