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 長途行車著實消耗體力。第二天早上,莊斐難得打破了她的生物鐘,醒得比往常要晚上許多。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陳瑜清還在睡。
他扯了被子一角捂住臉, 如彎弓般蜷縮在床的裡側, 把昨晚他倆約定好的神不知鬼不覺完全拋諸腦後。
莊斐:……
這個點還談什麼神不知鬼不覺。
莊斐起床, 也沒吵醒他。
她洗漱完走到樓下,父母正在餐廳裡吃早飯。飯桌上的氣氛有一點點微妙, 父親聽著早間新聞,請母親給他遞一片土司片, 母親沒有回應他, 只是不緊不慢地往土司片上塗著果醬。
等莊斐走過去坐下,母親卻把抹了層果醬的土司片遞給她,莊斐借花獻佛,將餐碟討好地推到父親面前:“爸, 對不起。”
莊父哼一聲,高冷地別過臉去。
莊斐只好繼續道歉:“我知道您是為我好, 但我們真沒到談婚論嫁的階段。您平時也是很開明的父親, 在這一點上我一直都比較敬重您, 所以我希望您類似的問題就不要再難為他了。”
“假使我們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我也希望您不要用這些固化的標準來橫量他。他是個長著自由翅膀的人, 不受規矩所束,但這不意味著他是不上進的……”
莊斐說了一堆道理, 態度不卑不亢。
莊父靜靜地聽著, 似是在思考。
最後,他只是問:“小魚昨晚上睡在哪裡?”
莊斐低下頭,氣勢弱下去:“……我那兒。”
“你這叫沒到談婚論嫁的階段嗎?”
莊斐:“……”
事已至此, 莊嚴也沒難為女兒,他拿起塗滿果醬的土司咬了一口,若有所思地點頭:“其實,小魚這孩子還是挺不錯的。”
“我最欣賞他的是哪一點呢?他不浮躁。”他回想起昨晚臨睡之前和陳瑜清的對話:“我說的話,他願意聽也聽得進。他以前是自由慣了,在關鍵時刻就差個人逼他一把。”
他笑了笑,鬆口:“所以呢,如果你們繼續交往我不反對。但你該逼他的時候,不能心軟,小魚缺少了一些鬥志,不管是結婚還是交往,你都該在他身後甩條鞭子督促他,這是你作為他另一半的責任。”
莊斐原本以為她爸爸只會站在她的立場上去要求陳瑜清,沒想到她爸爸也會站在陳瑜清的立場上來要求她,這讓她有些感動,這是一種真正意義的接納。
“謝謝爸爸。”
莊嚴表示他等會兒會去給陳瑜清定輛車,他說,陳瑜清給莊斐買車那是陳瑜清的心意,而給陳瑜清買車是他和莊母的心意。
他說,年輕人的財富積累要遠比他們這個年紀的人困難,所以,他不能也不會讓小魚同志吃虧。
莊母默默地給他塗了片果醬吐司遞過去。
烤得金黃的土司麵包上,刷滿酸甜可口的草莓醬,熬製這醬的每一顆草莓都是母親自己種植,細細挑選出來的果實……
今天是年二十九,天晴風微。
用過早餐後,莊斐幫著母親把她的那些盆景搬到院子裡擦拭修剪。
彼時,母親正戴著手套擺弄父親前幾天剛送的那盆老樁羅漢松。
國慶假期,莊斐在院子裡見到的好事阿婆晨練到了院子外的馬路上,探進個腦袋:“斐斐回來過年啦。”
莊斐想起來國慶節假期,她回家前幾天閉門不出,也就只和這位阿婆見過面,說過幾句話。結果,沒幾天小鎮上的人就開始傳播她未婚先孕在家保胎的謠言了。
“阿婆,你看。”莊斐挑起細長的眉,拍了拍肚子:“平的。”
好事阿婆踢腿的動作一僵,很快又不動聲色。
莊斐故作苦惱道:“阿婆,不知道誰之前傳謠,說我未婚先孕在家裡安胎呢。”
阿婆臉色不變:“哎喲,哪個小心眼兒的亂嚼舌根呀,那肯定是嫉妒斐斐你人長得漂亮,家境又好。”
莊斐笑眯眯:“嗯呢。醜人多作怪,是吧,阿婆。”
“那是那是。”
陳瑜清睡醒了,聽到院子有動靜。他睜著朦朧惺忪的睡眼走到陽臺上,陽臺沒有封死,院子裡的花園景觀一覽無餘。
清晨起床,他嗓子還有些微啞,他頂著凌亂隨意的腦袋在陽臺上喊:“莊斐。”
院子裡的人都抬起頭來。
那位好事阿婆也看到了,八卦地問:“這位是?”
莊母笑了笑,輕描淡寫道:“斐斐的朋友。”
“哎喲,什麼朋友都帶到家裡來了啊。”
莊母笑笑不語。
這是個不需要具體回答的問題,什麼朋友過年帶到家裡,大家心知肚明。不如留下些引人遐想的回答。
“長得挺好。”好事阿婆:“和你們家斐斐般配。”
喬燕之往樓上看了眼:“是長得很好看。”
好事阿婆試圖深挖:“家裡條件怎麼樣啊?”
畢竟好事兒不能讓他全佔了去吧,如果只是長得好,家境清寒倒也讓人心裡感覺到平衡了。畢竟,經濟條件能將人的一切優勢都大打折扣。
“普普通通。”喬燕之說。
好事阿姨心裡瞭然了,原來是倒貼。
喬燕之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也就在印城有十幾棟樓吧。”
好事阿婆:“……你就吹牛吧。”
待好事阿婆走遠了,莊斐才在樓上探出個腦袋,打趣母親:“媽媽,你別編得那麼離譜。你說小魚乾家裡一棟兩棟樓還可以,十幾棟樓誰信啊?”
喬燕之在樓下笑笑不語,也不和女兒爭辯。
陽光在花園裡漏下斑斑點點的光。
陳瑜清洗漱完,趴在莊斐身旁的扶杆上看地上那些斑駁:“編得很離譜嗎?”
莊斐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小魚乾,你見過誰家有十幾棟樓,還要租房子住的?再說,你要是有十幾棟樓,你畢業以後隨隨便便幹什麼不行,要跟我們一起創業?”
陳瑜清想了想:“……不能是因為愛情嗎?”
“……你都開始講冷笑話了”,莊斐無言以對,“南極冰川有救了。
陳瑜清打算就這個問題替自己說幾句,甫一開口,便聽見莊母在樓下問他們待會兒要不要一塊兒去菜場買菜。
“去的。”莊斐在樓上回:“正好讓上次那群人看看我平坦的小腹。”
莊母:“也不見得能遇到。”
如母親所說,小鎮上平時人不多,但每逢過年,在外面打工的、探親的人都回來了。因此,小鎮上的人口便變得稠密起來。
道路兩旁都是臨時停放的車輛,哪怕是步行都覺得擁擠。於是,三個人在一條細狹的路上分別通行,莊母走在最前面,莊斐跟她身後走在中間,陳瑜清殿後。
市裡在小鎮上建了所重點高中,高三學生們一直上到今天才放春節假期。
三個人前前後後經過高中,馬路上的車輛就更多了,並且停得雜亂,直接導致了擁堵,步行的人的路線也變成了曲線繞道。
莊斐從車身之間穿過去時,見到七八個穿藍白條紋的女生,她們在她身後發出了悉悉簇簇的感嘆聲。
有欣喜的:“好帥啊。”
“厭世臉。”
有激動的:“好他媽帥。”
有好奇打探的:“那兩個人是什麼關係啊?”
“姐弟吧,肯定是姐弟。”
莊斐:“……”
莊斐是九月份的生日,陳瑜清是八月份的生日。嚴格說來,陳瑜清都比她小不到一週歲,怎麼就能看出來是姐弟了??
莊斐和高中生較起勁來,她停下來不走了。
陳瑜清低著頭走路,他步子不快,只保證自己不會在這坐小城裡走丟了。
待他跟上來,莊斐才扯著他的手臂挽住:“小魚乾,你靠我近一點兒。”
陳瑜清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腦袋。
莊斐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腦袋低下來點,陳瑜清又照做。
她伏在他肩頭,溫熱的氣息撲在他清瘦的耳骨上:她公然調戲他:“要不是我媽在,我就親你了。”
陳瑜清清瘦的耳骨瑟縮了一下,然後停下了腳步。
他的耳骨慢慢染上一絲粉。
“你怎麼不走了?”莊斐催促。
她也不是真的要在公眾場合親吻他,她就是聽那些高中生說他們是姐弟,她有點氣不過,口嗨口嗨罷了。
但……
陳瑜清不這麼想。
趁莊斐看向他的時候,他伸出食指將她細細的下巴往上一抬,他快速低頭在她唇上抿了一口。
莊斐:……
他很快鬆開,丟下句“你說了就要去做”,然後快步走遠。
周遭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
“他剛才親她了。”
“接吻了。”
莊斐不被那群高中生的動靜吸引去注意力,她只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她踩著他的影子往前走,她看到他肩背拉得很直,雙耳耳尖卻紅的要滴出血來。
太可愛了,怎麼辦?就……好像有點愛不釋手了。
除夕當天,莊嚴預定了年夜飯□□。
由於該刁難的,該試探的,該考驗的都在第一次正式吃飯的時候已經進行過了,這頓年夜飯倒是吃得其樂融融。
而令莊嚴意外的是,小魚同志酒量其實不錯。
酒到興頭,莊嚴鬆口說出某個困擾了他很久的技術方面的難題:“我覺得他們能做出來,他們因此提出了很多在我看來不一定合理的資源要求,還對我說不一定能做出來。”
莊嚴的上市公司母體是做工業化智慧製造的,但他並非技術出身,這也就造成了他有時候很難去判斷技術提出來的資源支援是否合理。
這也是他希望陳瑜清能夠繼續去進行學術上深造的原因,他希望他將來來接他的班,並且只有在技術上精進到一定程度了,才不會被下面的人糊弄。
至於企業經營,他不認為把女兒一個人丟在印城是在胡鬧,他有他的鍛鍊女兒的方式。
只有同時掌握了技術和運營,才能把這個企業的命運牢牢握在手裡心,做大做強。
陳瑜清就莊嚴的疑惑給出了一些建議。
對於外行人來說,也算是恍然大悟了。
但莊嚴仍覺得不夠:“那他們要是再糊弄我,我能打電話請教你嗎?”
“請教不敢當,您有事情直接打電話就可以。”
“打電話太正式了。”莊嚴敲了敲擺在一旁的手機:“我加你個微信,好吧?”
“哦,好。”
……
臨睡之前,莊父莊母給莊斐和陳瑜清都包了壓歲紅包,陳瑜清回敬。
莊嚴又把一把車鑰匙塞在陳瑜清的手裡:“小魚同志,這是我跟莊斐媽媽送你的見面禮,祝你和莊斐早日修成正果。”
陳瑜清原本是要推辭的,但……這祝福是他心中多年所盼,他因此將這份恩情記在心裡,道一聲謝謝。
陳瑜清往家裡打了個電話,電話是謝紀釗接的:“小舅子,第一次不跟你一起過年,感覺全身都沒勁。”
陳瑜清想,也不是第一次。
中間有幾年……不去想也罷。
見他不吱聲,謝紀釗換了個話題: “你在老丈人家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
“挺好的就行。”謝紀釗讓他安心陪著莊斐過年:“家裡有我,也都挺好的。”
“謝謝。”陳瑜清說。
“都是一家人,你還跟我客氣什麼呀。”
臨睡之前,陳瑜清收到一些拜年簡訊,有一些是他之前的團隊成員發來的,有一些是沒有備註的。
還有一條陌生簡訊。
【小瑜哥,新年快樂吖,祝你在新的一年裡事事順心。他們都這麼稱呼你,我也這麼稱呼你啦,希望你不要覺得唐突哦~】
署名是菁菁。
陳瑜清只掃一眼,並沒有意識到這是誰,這條簡訊和其他祝福簡訊一樣堆積,被遺忘在一年又一年塵封的記憶裡。
他向來不回這類訊息。
面對突然而至的熱情時,尤是如此。
突然而至的熱情,往往帶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一點,他很早便清楚。
……
年初一早上,莊斐難得破壞性地叫醒了剛入睡不久的陳瑜清:“小魚乾,起床去院子裡拆紅包了。”
陳瑜清捂著腦袋,悶在被子裡答:“不去。”
莊斐趴在被子外面,誘惑他:“有一個願望條是我塞進去的哦。”
陳瑜清鑽出被子,眼睛卻仍閉著:“是什麼?”
“萬能兌換券。”
莊斐步步遞進:“也就是說,如果你能找到我塞的這個小紙條,我就答應你一個願望。你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的,你要是想要天上的月亮,那我就去天上給你摘。你要是……”
莊斐咳了咳,臉色有些不自然:“你要是想要我的話,那我就洗洗乾淨,把自己打包好送給你咯。”
陳瑜清睜開雙眼,偏過腦袋看著她,瞳仁裡綴著黑曜石般的晶光:“莊斐,你誠信嗎?”
莊斐笑著豎起兩根手指頭:“誰不誠信誰是狗。”
陳瑜清掀掉被子,利落套上條長褲就往外面走。莊斐靠在床頭,在他身後明知故問:“小魚乾,你幹嘛去啊?”
幾分鐘,陳瑜清就回來了。
他連同紅包摘下來丟在床頭,紅包的封口用膠水緊緊粘好,看得出來他根本沒有開啟過。
莊斐:“你這麼快的嗎?這麼自信的嗎?”
“院子裡的樹上掛著幾百個願望條呢,你該不會是隨便摘了一個吧,我跟你說,隨便摘的不能作數的,我掛上去的願望條是我手寫的,我只認我那百裡挑一。”
陳瑜清言簡意賅:“你拆。”
待莊斐拆開後,她就傻眼了。
為什麼幾百選一,他還能這麼精準?
陳瑜清悠閒自在地躺下去,手墊在腦後,身體側過半截,饒有興味地看著她,語氣閒閒:“莊斐,誠信對賭、願賭服輸。”
莊斐扯過他的被子,學他一般捂住臉,裝睡。
……
事實上,昨天晚上,他站在陽臺上給謝紀釗打電話的時候,看到莊斐鬼鬼祟祟地往院子裡鑽,他就……就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也就不小心記住了,她把紙條塞在了第幾棵樹的第幾條枝幹上。
團圓的時光總是短暫,剛過年初一,莊母就催著兩個人返程。她替莊斐分別準備了禮品贈送給陳瑜清的父母、姐姐、姐夫以及外甥女。
陳瑜清在她們家過了年,於情於禮,莊斐都是該登門拜訪一下他的家人的。儘管這一天的到來,不在莊斐最初的計劃之中。但她並不是扭捏的姑娘,合乎禮數的事情她會去做,不管將來,她和陳瑜清會走到哪一步。
“對了,媽。”莊斐數著禮物說:“房東阿姨對我很照顧,我想給她也準備點兒禮物帶過去。”
莊母愣了愣:“房東阿姨?你住的那棟樓不是……”
小陳家的嗎?
“對啊,就是我住的那棟樓的房東阿姨啊。姓鄭,年紀挺大的,但跟我爸有點像,不服老,喜歡我叫她鄭昔阿姨。”
莊母瞭然,卻也沒有點破。
也許這便是他們陳家善意的隱瞞。
“對你很照顧嗎?”莊母又拎了幾條桑蠶絲工藝製作的高檔薄被,意有所指道:“那你也得好好謝謝人家。”
“嗯。”
年初三,兩個人正式返程。
因為東西比較多,兩個人開著莊父贈送給陳瑜清的那輛擁有巨大後尾箱的SUV回印城。
而那輛跑車被留了下來。
莊父說,等年後小王上班了,讓小王跑一趟把車給他們送回去。
出發之前,莊父不無遺憾:“哎呀,我還沒有帶小魚同志去黃河裡冬泳呢。”
陳瑜清淡定道:“明年。”
“不用明年。每年都組織遊黃河也不新鮮,要不,趁著冬天還沒過去,過幾天我組織一下去遊長江。”
莊父妙計一出:“你們長江冬泳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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