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斐看著陳瑜清把那一摞書抱進書房裡, 又從書房裡走出來,清瘦的身影在陽光的罅隙里拉扯得愈加瘦長。
眉眼冷峻,稜角分明。
神情懶倦,嘴角的弧度微微往下, 他仍頂著他那張, 任誰都不會拒絕的厭世臉。
他穿著簡單樣式的家居服, 衣服鬆軟將他完好的身材藏匿,只顯得瘦削。
至於那些塊狀分明的肌理, 緊實韌彈的小腹,性感至誘的人魚線......這些都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私密窺見。
想起那些招搖的, 令人面紅耳赤的, 情侶夜晚的互動碎片,莊斐只覺得心跳愈加放肆起來,後背僵緊,一陣冷然。
大白天, 怎麼可以想起這些??
莊斐靠在窗邊咳了咳,故作正經態度:“小魚, 你能幫我上去拿個東西嗎?”
陳瑜清有段時間沒能去十一樓住了, 這段時間, 具體來說, 應該是自那日他從別墅逃跑以後, 莊斐就搬來了他的家裡住。
只要是和她同住,住哪裡並不重要。
她若是11樓住膩味了, 那就換到10樓來住;她若是10樓也住得膩了, 他們除了那些已經出租出去的房子,還有多套未出租的房屋;若是她連這個小區都待得不耐煩了,他們還可以去別墅居住, 再不濟,到別處去,租房和買房,他都可以順著她的心意。
只要是和她在一起。
“拿什麼?”他問。
“陽光房裡的一盆綠植。”
莊斐隨便扯了個物品。她不過只是希望他去一趟,至於拿什麼並不重要。
“你陽光房裡還有綠植?”陳瑜清沉默了一會兒,胸腔裡發出一陣低低的笑音:“不都枯萎了嗎?”
他居然笑話她??
他這行為引起莊斐的抗議,她嬌氣地朝他別一記白眼:“臭魚。”
好勝心迅速膨脹起來。
“枯萎的你也搬過來,我救活給你看。”
“救不活也沒關係。”陳瑜清淡淡的回應,嘴角仍隱匿住笑意:“我去買就是了。”
一層樓,陳瑜清不乘電梯。
長腿在臺階上抬起後屈直,拖鞋拍打著水泥地面,步伐輕鬆卻沉穩。
他從樓梯間轉過彎,站在11樓入戶門處,長指落在指紋區,系統輕鬆識別。
“已開門。”
陳瑜清推開門,站在玄關處,尚未走進去,便聽見屋內迴圈播放著生日歌的英文原版。
緊隨其後,是白色幕布上迴圈播放的他的照片,小時候的,學生時代的,參加工作以後的,還有......和莊斐在一起之後的。
那晚在森林酒吧裡,他藉著昏沉光線親吻她的場面也被人拍了下來,如今在這白色熒屏上再次呈現。
令他動容。
屋內沒有打光,光線仍暗得厲害,是他喜歡的幽閉環境。
客廳裡堆著藍色和粉色的氣球,牆壁上不乾膠粘著掛布,掛布四周環繞著氣球和綵帶,製作出一面生日牆。
牆角支著張白色矮桌,桌上擺放著蛋糕,以及一道貼心的指示牌。
【27歲的陳先生,請上樓。】
陳瑜清怔了怔,忽而總算是想起來。
今天是他27歲的生日,是他和莊斐在一起之後,渡過的第一個他的生日。
生日於他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很小的時候,似乎也期待過生日。但每年到了他生日那天,除了一碗放涼的冷麵,他什麼也收不到。
倒是那些人家裡的孩子,總是能在他生日前後穿上帥氣的衣服,得到他期待了好久的玩具......
他衝上去質問他們,為什麼要搶走爸爸媽媽買給他的生日禮物,發脾氣和那些小孩扭打在一起......
大人們把他關了禁閉,告訴他,他沒有父母,是沒有人在乎的野種,有什麼資格要求過生日?一碗麵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恩惠。
既然是寄養,那就老實點兒待著。
不聽話,就會被趕走。
他連最後一點兒遮風擋雨的住處都不復存在。
自那以後,他便活成了現在這樣。
陳瑜清走進去,走到生日牆下,垂眼駐足。奶油蛋糕上插著蠟燭,淺藍色的數字“27”,旁邊擺著張便籤紙,莊斐的字娟秀小巧。
【請把手伸進褲袋裡,摸出你的打火機,然後點亮生日蠟燭。*_*】
陳瑜清唇角彎了一下,然後乖乖照做。
燭光微弱。
他循著泡沫塑膠製作的指示牌拐進樓梯間,頂樓是複式裝修,樓梯間通向閣樓。
他站在樓梯間,被眼前的一幕徹底驚住,許久難以回過神。
每一層木質臺階上都擺放著一個扎著絲帶的精美包裝紙的禮物。
他踩上第一節 臺階時,耳邊響起她的聲音,提前錄製好的,聲控觸發裝置。
“陳瑜清小baby,歡迎你來到這個世界上。我是距離你很遠很遠的莊斐小幼兒,從今天開始,就讓我們做好朋友吧。請開啟我送給你的出生禮物哦。”
錄音播放完畢。
陳瑜清彎腰撈起地上的禮物,撕開包裝,是一隻小小的嬰兒奶瓶。
矽膠材質的,他捏了捏瓶身,奶嘴上透氣的小孔噴出來一絲沁人的涼氣,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他手裡拎著那隻奶瓶再往上一個臺階。
肩背的弧度流暢瘦削。
兩歲的生日禮物是一本書——《少兒程式設計》。
陳瑜清弓著身隨手翻了兩頁,自言自語道:“兩歲的時候,我還不識字。”
莊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她掂起腳,抬手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腦袋,說:“你的好朋友莊斐認識呀,她可以念給你聽。”
她的力道很輕,手指柔軟,五指併攏像軟綿綿的貓爪一樣輕輕撫觸,陳瑜清於是應了她一聲:“好。”
第三層臺階,是三週歲的生日禮物。
一隻小書包。
莊斐關掉錄音,笑容明媚。
她俯身在他耳邊說:“陳瑜清小朋友,恭喜你成為幼兒園最小的小朋友呀,我是你的好朋友,莊斐小朋友。”
......
四周歲,五週歲......
六週歲......九週歲......
十週歲的生日禮物是一條游泳褲。
陳瑜清拎起來看了看,而後偏過腦袋反饋給她聽:“有點小。”
莊斐不免臉熱,卻還是一本正經,心無旁騖:“那是你十歲的尺寸,當然不能和你現在相提並論。”
陳瑜清沒說話,莊斐看見他耳尖很快染紅:“那也小。”
莊斐細品他這話,忍不住噙住笑。
哦,這也小啊!
那是她考慮不周,是她不夠客觀。
......
不知不覺間,陳瑜清已經走到第十二層臺階上,拐個彎便是下一段階梯。
莊斐跟在他身後。
十二週歲的禮物,有一些荒唐,是一包女士煙,鐵塔貓酸奶爆珠。
陳瑜清不理解這個禮物的含義,看向莊斐。莊斐解釋說,那是因為她推測他就是十二週歲學會的抽菸,而女士煙沒有男士煙那麼濃烈。
莊斐清了清嗓子:“陳瑜清同學,作為你遠在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好朋友,莊斐同學沒有辦法阻止你青春期變得叛逆,但她希望你一直健康。”
......
拐過彎,還有七節木質臺階。
擺放著莊斐送給陳瑜清的十三歲到二十歲的禮物,每拆開一份,她便以他好朋友的身份來解釋這個禮物的含義。
十三歲是一臺PSP遊戲機。
十四歲卻是一套五三,五年中考,三年模擬。
......
十六歲是一盒岡本001。
十七歲卻又是另一套五三,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陳瑜清把高考的五三堆疊在中考的五三上,至於岡本001......他很自然地揣進褲袋裡。
十六歲用不上這個,二十七歲才可以。
……
二十一歲到二十七歲的禮物,臺階上擺放不下了,她全都整齊地碼在玻璃房裡。
自動窗簾隔斷室外的炎熱和聒噪的蟬鳴聲,陳瑜清長指落在禮盒上,一份一份地拆開。
二十二歲,是一套體面的西裝。
因為,這一年他們開始創業了。
二十三歲,是一張合成的畢業照,照片裡的兩個人穿著不同的學士服,管理學是粉邊,物聯網是金邊,站姿有些怪異,彷彿兩個人中間還能再塞下一個人。
陳瑜清搖了搖頭,說二十三歲的禮物,他不喜歡。
原本啊,這張合照真的是三個人,被莊斐PS了一下變成了只有他們兩個人。
陳瑜清還說,他那兒有一張真正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合照,比她合成的這張要般配得多。
莊斐想了好久,也沒有想起來,她什麼時候和他單獨拍過畢業照。
直到她看到了那張照片。
那天,三個人拍畢業照,有女同學來找宦暉說合照一張,宦暉便和那女同學走遠。
陳瑜清很自然地對她說,像是不經意間的一提。
“我們也照一張吧。”
她於是就那樣和他照了一張。
照片裡,莊斐梳著簡單的馬尾,笑容甜美,陳瑜清那張生人勿近的厭世臉上似乎也有淡淡的笑意,兩個人並肩站著,指尖與指尖的距離靠得很近,似乎只要誰拍照的時候稍微放鬆一下,便能觸碰到對方的手背。
這張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被他儲存了這麼些年的照片意外拍得模稜兩可,拍得曖昧不明。
莊斐滿意地點頭:“確實很般配。”
那天,宦暉答應和女同學走遠拍照時,他就該像森林酒吧裡那樣,在校園裡,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上她,告訴她,他要叛他叛個徹底。
……
二十七歲的生日禮物,有些隆重,是一份股權轉讓書,是莊斐二次創業的這家公司一半的股份。
她不再說,這是他的好朋友莊斐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她說:“陳先生,這是你二十八歲的女朋友為你的二十七歲打下的江山。”
陳瑜清愣怔住,他緩和了好一會兒,才遲鈍地接受了她所說的話,她為他所做的這一切,是從來沒有人為他做過的,這世上也再沒有人對他有這般好意。
她的愛向來熱忱而炙烈。
愛就愛得毫無保留,斷就斷得乾乾脆脆。
她就是這樣的姑娘。
陳瑜清的胸膛起伏不定,深深地壓制住那些複雜的情緒。這些情緒不為他所控,在腦中亂辨得一踏糊塗。
他有太多的話想說,但他並不擅長表達。
他看著莊斐,眉眼之間的頹意一掃而空,變得稜角鋒利起來。
他表達愛的方式,表達他此刻情緒的方式。
他想不到別的,他只想到一樣。
他抬手落在莊斐的後頸處,他把她按在劇烈起伏的胸膛上,他抱著她手臂收力,抱得十分得緊,表白的話只那麼單薄的一句,赤誠而又露|骨:“莊斐,我們還沒在白天做|過。”
“二十七歲的生日,我想要你。”
他不想要什麼股份,他只想在不屬於他的白晝,在刺目炫暈的白色光線下……
……
靜謐之中,空調送來一陣又一陣的涼氣。
烈日當頭,汗水與溼熱一同吞吐。
……
陳瑜清的聲音啞得厲害:“莊斐,說你愛我。”
“說,你只愛我。”
棉質布料蜷皺起層層的淺褶,頭髮絲被汗液浸潤,粘膩地貼合在頸下。
如同淋過一場溼漉漉的雨。
莊斐氣息紊亂,屈服於他的力量之下:“我愛你。”
她不斷的重複:“陳瑜清,我只愛你。”
……
直到陳瑜清在她身邊躺下,她才意識到在這個問題上,她好像處在了下風,她於是不滿地咬了他一口:“那你呢?你愛我嗎?”
陳瑜清側過身和她十指緊扣,頭頂上的幕布不知道什麼時候完全被拉上,玻璃房裡是純粹的黑。
“愛。”他目中無比清明:“我愛了你很多年。”
這一天。
陳瑜清生日這一天。
於是,兩個人哪兒都沒有去,在家裡膩歪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臨,又一天過去。
上午謝紀釗來敲過一次門,沒敲開。
自從陳瑜清交了女朋友以後,謝紀釗也開始講究起分寸來,他不會隨便破譯了陳瑜清家裡的密碼,他倒是養成了敲門的習慣。
謝紀釗沒能將門敲開,站在門外收到了陳瑜清發來的微信。
陳瑜清:【別敲,沒人。】
謝紀釗忍俊不禁,什麼叫掩耳盜鈴?
這就是了。
他不在家,又怎麼知道有人敲門??
謝紀釗:【......要叫人給你送餐?】
陳瑜清:【謝謝。】
於是,午餐和晚餐都由專人配送。
除此之外,再無人來打擾。
慵懶的午後,兩個人睡得夠了,窩在沙發裡挑了部電影看。影片講述了一段關於暗戀的酸澀故事,看完影片,已是黃昏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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