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染惜看著手中香囊，紅梅傲雪挺立於寒風中，繡工活靈活現，卻絕不是出自秋兒的手。那麼出自便誰手就一目瞭然了。
她送我紅梅傲雪圖，是認為我也像這紅梅嗎？指尖觸及香囊上繡著的詩句，蕭染惜一聲嘆息。
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當真是佳句。
忽的展顏一笑，抬頭對蕭至忠說道：“爹，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知女莫若父。蕭至忠哪能不知道女兒的心思，當即心裡一酸，久久不能言語。
莊天瑜不解其意，顧自說道：“郡主不如讓奕懷先生先行為你醫治，也能早點解了郡主的病痛，讓郡主日後夜夜能安眠。”
“不必。”蕭至忠再次拒絕。“今日不便招待楚王妃了，還望王妃勿怪。改日必定親自登門致歉。”
話說到這份上，莊天瑜此時再聽不明白就真的是傻子了。目光微沉，笑道：“國公，殿下也是為了郡主的身子著想。本王妃也是要做母親的人，自是明白父母都希望兒女健康。國公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不必，來人，送客。”
莊天瑜惱怒地看著蕭至忠，氣恨他的不知抬舉。目光掃了眼低著頭的蕭染惜，還是得體的笑道：“既然如此，本王妃就告辭了。奕懷先生會暫留楚王府，國公若是改了主意，隨時恭候。”轉身之時臉上笑容漸褪。
也罷，蕭至忠不會為殿下效力，雖然可惜，他卻也沒有成為北宸修的助力，也算是得不償失了。再者，只要有奕懷先生在，也並非完全沒有希望啊。
客廳裡漸歸寂靜，蕭至忠的目光飽含疼惜與複雜。“惜兒，爹……”
“爹，我真的累了，想去休息了。”蕭染惜主動打斷他的話，不想聽父親自責的言語。
看女兒眉眼果露疲憊之色，蕭至忠只好作罷。“翠濃，帶小姐回去休息。”
“是，老爺。”翠濃小心扶起蕭染惜，只是還沒等主僕兩人走到門口，門簾又被掀開，走進來的竟是去而復返的葉晚秋和蘇九兩人。
蕭染惜訝然：“你們不是走了嗎？”
“你到底想做什麼？”蕭至忠則是皺起眉頭。
蘇九笑看著蕭染惜，走近前握住她冰涼的雙手。“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我要送你一個獎品。”
“獎品？”蕭染惜好奇起來。
“你會滿意的。”蘇九拍了拍她的手，不再多說。語氣自然的吩咐道：“翠濃，扶你家郡主去休息。”
翠濃愣了一下，可是看她自然的神色和又想到老爺方才的命令，只好依言扶著蕭染惜離開。葉晚秋知道自己不便留下來，也只好跟著離開。
客廳裡只剩下蕭至忠與蘇九，蕭至忠迴轉身端坐在位子上，看著蘇九的目光滿是戒備與懷疑之色。“杜家小姐，明人不說暗話，你到底什麼意思？”
“國公，何必緊張，我絕無惡意。“蘇九眉眼明亮，語氣更是坦然。“您當年跟隨定王南征北伐，瞭解他的手段。您該慶幸郡主幫你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那又如何？我女兒就可以痊癒了嗎？“蕭至忠冷笑連連。“你也說過，為了家人的安危，萬劫不復又如何。”
蘇九看著他，笑容愈發明媚。“您雖然選擇了家人，但您的女兒卻選擇了國家。所以，為了獎勵她的捨生取義，我會請人醫治好她的病。”
“你？”蕭至忠很懷疑眼前這人的能力。
“對，就是我。”面對蕭至忠的懷疑，蘇九依然笑得很燦爛，微抬起頭讓她看起來像一隻高傲的孔雀。
“想來這些年您為了郡主的病，也是走遍了大江南北，更是幾乎拜訪過所有的名醫聖手吧。不過奕懷先生其人你也只是略有耳聞，卻連男女都不知道。”
“你這般說辭，是想說你知道奕懷先生的底細？”
“我當然知道。“蘇九故意停頓，大喇喇地走到一旁坐下，而後才說道：“因為我認識奕懷先生。你怕是不知道，奕懷先生出自血罌粟七大護法吧。”
看著蕭至忠不可置信與懷疑的的眼神，蘇九擺擺手趕緊撇清自己：“別誤會，我不是七大護法之一，但我確是與血罌粟有關係罷了。”
“你怎麼證明你認識真正的奕懷先生？”蕭至忠還是不肯鬆口。楚王府已經出了一位奕懷先生，這時又有人說認識奕懷先生。這讓他如何分辨真假。
“這重要嗎？”蘇九反問他，又笑道：“國公，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既然你已拒絕楚王妃與定王所給的機會，試一試我的又何妨。我與郡主無冤無仇，實在是沒有理由害她。”
“能告訴老夫，你是為了誰嗎？聽你的意思。你似乎並不偏幫任何一人。”
“我當然是為了我自己。”蘇九坦然與他對視，沒有絲毫畏懼。“另外我與定王有一點點交易，幫他就是在幫我自己，並不存在什麼偏頗。“蘇九坦言相告，蕭至忠看她良久，忽的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丫頭說的是真話，老夫信你。”蘇九也笑，誰料蕭至忠突然笑容一收，正色道：“老夫從不欠別人人情，告訴老夫，你想讓老夫幫你做什麼？”
蘇九無可奈何一笑，聳肩道：“我收到訊息，莊家老爺子給了楚王三個人選，趙楚人，蕭染惜，林清姿。我與林清姿有些恩怨，不過是想了結這恩怨罷了。”
蕭至忠看著她，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明白她想做什麼。只是林家子嗣不算少，但留在林老傢伙那身邊養大的卻只有林清姿這一個孫女，怎會容她出事。“老夫或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國公與林老丞相多年交情，不必為這點小事壞了二人之間的情義。”蘇九繼續微笑。
蕭至忠明白她的堅持，於是放棄這個想法。再者他畢竟和林峰同朝為官多年，他也不想因為此事與林峰紅了臉。只是……
“你這丫頭真會空口說白話，理由都懶得想。武將與文官哪裡來的情義。“蕭至忠笑了一會兒，愈發覺得這丫頭有趣。
“也罷，既然你堅持，這個人情暫且留著，老夫自問是守諾之人，他日若有老夫幫得上忙的，但凡杜小姐開口，老夫必定義不容辭。”
“國公都這麼說了，我再推辭豈非就太做作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接下了。”蘇九點頭道謝。事情意外地談的順利，心情也愉悅得很。
“既然事情已經談好，我就先去看看郡主吧。”蘇九行禮告辭，轉身向外走。
蕭至忠看著她的背影，揚聲說道：“看你這丫頭心性不壞，老夫便告訴你一件事。楚王已經和路家接觸過了，奕懷先生就是路家找到並送給楚王的。老夫並不清楚路家為何要投靠楚王，但肯定不是為了權勢。老夫猜測是為了什麼恩怨，才讓路家不得不依靠楚王。”
這件事的真假尚且不論，告訴自己無疑等於告訴定王，也可能會造成楚王一派的記恨。衝著這則訊息，蘇九也得多謝他的相告。“多謝。”認真行禮道謝。
蘇九跟著丫鬟到蕭染惜閨房門口時，便已聽到門裡面傳出的陣陣笑聲，可以想象聲音主人心情多麼愉悅。只是等她推門進去時，笑聲立即就停止了。
葉晚秋瞧了瞧兩人的神色，起身走到蘇九身邊，拉著她的手邊走邊笑道：“惜兒，她就是杜子蘇，我時常和你提起過的。她啊，別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比起男子來可是半分也不差的。”
“行了，秋兒。你要是再說下去，我可就沒臉再待下去了。”蘇九制止住葉晚秋的話頭，後者不好意思一笑，果真扭頭不說了。
蕭染惜還沒說話，蘇九就走上前拿起了她面前的一本書，粗略的翻了翻又放下了。“郡主果真如秋兒所言，博覽群書，滿腹經綸。”
蕭染惜掩唇低笑道：“先前我聽你談吐不凡，想著必定也是博覽群書。怎麼這會兒聽著，卻不像是愛書之人。”
“人之行為談吐一半來自於書籍，而另一半卻是源於自身所見所聞。郡主不這麼認為嗎？”
蕭染惜微微蹙眉，展顏笑道：“是我狹隘了，果然書讀多了也並非沒有弊處。”
“待郡主身體痊癒之時，自然可以遊覽各國，親身體會各地的風俗人情。豈不快哉。”
“當真？”蕭染惜眼睛明亮，眼裡的期望十分明顯。葉晚秋神情也是難掩激動。
“自然是真的。我已與國公談妥，過些時日便會有神醫來為郡主診治。”
“不會給爹爹帶來麻煩嗎？”
“自是不會，郡主不必憂心。”
“那就好。”鬆了口氣一般，蘇九看她臉色分明比方才更加明豔了。是因為憂心爹爹安危身體才更差的嗎？
“待神醫來京，我便會安排她為你醫治。今天我還有事，就先行一步了。”蘇九起身要走，葉晚秋也跟著起身卻被蘇九按在了位子上。
“秋兒留下來吧，郡主看見你開心不少。治病之前保持身心愉悅也是好的。”
她如此說，葉晚秋也就不急著走了。“好。那我就不送你了。”蘇九拍拍她的肩，轉身離開。
出了國公府，蘇九沒急著走，左右看了看就向著街角停著的一輛馬車走過去。上了馬車果然見許揚坐在裡面，一臉深沉。
蘇九不客氣的抓了把他的鬍子，笑道：“裝什麼深沉，裝給誰看啊。”
“胡鬧。”許揚從她手裡搶救回自己的鬍子，一臉心疼的摸了幾把。粗聲說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誰讓我來的，還這麼搗亂。”
當時看到她讓自己走的暗示，自己覺得不會有什麼問題，這才隨著她的暗示走了，出來以後才發覺不妥。只是悔之晚矣，這幾日是不便再登國公府的大門了。
“就因為我知道誰讓你來的才讓你離開。”蘇九沉聲道。“璃王讓你來的，是吧？怕是定王還不知道這事。若他知道，你看璃王會有好果子吃。幸而國公並未選擇任何一方，否則，連你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哪有這般嚴重。” 許揚不相信。
“你現在就去定王府，向定王回稟這件事，要趕在他知道這件事之前。另外要提起奕懷先生，你便可脫身了。”
“非要如此？”
“非去不可。”蘇九說的堅決。“另外別說是我讓你去的，否則你知道會怎樣。”威脅完一句，蘇九下車走人。
許揚琢磨了好一會，還是讓人驅車趕往定王府。丫頭是不會害他的，再說璃王他有時做事的確欠些考慮。還是按照丫頭說的做安全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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