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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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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二章 (四)

樓下的福伯福嬸一臉愁苦,想說些什麼,卻又找不到可說的話。這時,門外響起車鳴聲,福伯福嬸一起站起來,他們聽出車鳴聲是京揚的豐田車。京揚到了,他們就有了依靠,京家年輕一代中,京揚最有主見也最有能力,他因為工作關係搬到了海城東邊二十餘里的開發區,但家裡有什麼大事,還要他拿主意。

福伯穿過庭院往門邊去的時候,忽然身邊人影一閃,有人已經越到了他的前面,那人赫然就是適才還在樓上發呆的京舒。

福伯驚訝地叫一聲京舒的名字,但京舒恍若未聞,已經徑自開了門出去。

門外停著京揚的豐田車,京揚正從車上下來,京舒經過他身邊時,他伸手拉了一把,但京舒大力掙開了他,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顧向著街道一側跑去。

出門的福伯擔心地衝著京舒的背影道:"京舒這孩子可真讓人擔心。"

京揚沉吟了一下,說:"京舒已經不是孩子了,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我就在那之後,接到京舒的電話。京舒約我見面的地點,仍然在音樂廚房。

7、那一年的車禍

天實在太熱了,熱得好像不讓人活。這年夏天實在有些古怪,在海城歷史上,還從來沒有過這麼熱的夏天。民間傳說這一年天上的火龍觸犯天條,被玉帝貶落凡間。世界之大,只是不知道這火龍下凡如何會選擇了海城。民間傳說照例會有許多佐證,海城傳言城東的某戶人家新生下的嬰兒,剛一出生便能說話,說話的內容便是火龍要帶災難到這世界上。與此同時,市裡的晚報接連報道了羅鍋巷多起發生火災的事,好像儼然就是火龍已經開始作惡。城南十餘里的鳳凰山土地廟,這年夏天香火鼎盛,越來越多的人冒著高溫去焚香祈福,但願火龍帶來的災難千萬不要落在自己的頭上。

我們與火龍共同生活在這城市裡,這年夏天,註定會發生些超出我們想像的事情。

我與京舒在香水廚房裡,面前的桌子上象徵性地擺了幾碟菜,但我們誰都沒有心思去吃。京舒約我來,卻長時間呆坐在椅子上發呆,我知曉了昨天夜裡發生在京家老宅的事,心中的震驚已無法用語言來表述。

我們就這樣相對無言枯坐在酒店裡,包間裡的冷氣開得很足,沒多一會兒,我的全身就變得徹骨地涼。

火龍的淫威似乎無法與現代科技抗衡,熱得像蒸籠樣的城市裡,一定還有很多這樣的房間,它們源源不斷地將熱氣排放出去,自己變得清涼怡人。只是它們排放出去的熱量還在不斷增加這城市的溫度,讓那些無法擁有這種房間的人更加無所遁形。

人與人本來就是生而不同的,任何冠冕堂皇的措辭都不能改變這一點。

肥馬顯然是個很特別的人,如果說,在這之前他僅僅是容貌有別於常人,那麼,經過昨夜之後,他的與眾不同已經上升到了某種世界觀的範疇。京舒適才對我的講述非常詳盡,我沒有理由懷疑京舒會在這時候跟我開這樣一個玩笑。而且,我還知道,京舒數年前性格的改變,是因為我們共同經歷的一些往事。往事像讓人驚懼的幽靈,徘徊在我跟京舒的生活邊緣,我們毫不懷疑它確實存在,但卻誰都不願主動提及。

這是京舒改變性格後第一次跟我提及肥馬。

肥馬在我們生活裡,已經消失了整整六年。

一九九零年的時候,我們讀高中,那時候海城京家已經再次非常有錢了。京舒在學校裡,處處表現出一個大哥的氣度與風範來,因而在他周圍,牢牢團結著一幫鐵桿兄弟。我與肥馬都是其中的成員。

肥馬能加入到我們這個小團體中,基本上靠他任勞任怨的老黃牛精神。那時候,他在學校裡經常受到校外一幫社會青年的欺負,他那與眾不同的身段與白得像女人的膚色,在任何場合都會成為囑目的焦點,小痞子選擇欺負的物件也不例外。有一次,肥馬被那幫小痞子堵在校門口的一條小巷裡,搜去了身上僅有的幾塊錢,小痞子們還不滿意,一頓拳腳把面前這個胖傢伙揍得滿臉是血。當小痞子最後離去時,肥馬竟然衝上去向他們索要被搜去的錢,結果當然是再次遭到毆打。那一天,京舒領著我們幾個人從邊上經過,京舒完全是一時的衝動,上前攔住那幫小痞子。我們幾個還沒發育完全的高中生,當然沒放在那些社會閱歷豐富的小痞子眼中,他們很快舍了肥馬把我們圍了起來。在人數上,他們也佔絕對的優勢。

"我大哥是京雷,二哥是京揚,你們動我一下,就別想再在這城市裡呆!"京舒毫不畏懼,挺直了胸膛很驕傲地說。那時的京舒意氣奮發,頗有些飛揚跋扈為誰雄的氣勢。

那天的結果是小痞子們嘴裡罵罵咧咧嘟囔了一些什麼,然後拋過來幾句狠話,最後還是灰溜溜地離開了。並且,從此之後,他們再也沒有找過肥馬的麻煩。

京舒的二哥京揚倒還罷了,小痞子們不會注意已經開始在電視及媒體上頻頻亮相的民營企業家,但是京雷在這城市黑道的震懾力,卻足以讓那些小痞子望風而逃。嚴格意義上講,京雷並沒有在社會上混過,但他卻師從海城市一代拳王鐵羅漢。鐵羅漢的父親據說在河南少林寺呆過,本來是那裡的一個和尚,後來還俗娶妻生子,將自己一身武功都傳給了鐵羅漢。鐵羅漢在文革中是反到底的一名干將,相傳有一次他遭到人民公社數十名大漢的伏擊,仗著一雙鐵拳,他竟然將伏擊者盡數打倒在地,一夜間,聲名遠播。正是依仗這名頭,革委會成立之後,反到底的其它干將無不受盡折磨,而鐵羅漢閉門不出,竟然沒有人敢到他家裡去生事。文革結束,社會上散兵遊勇紛紛投到鐵羅漢麾下,那是個崇尚武力的時代,鐵羅漢在那些江湖兒女的心目中就是傲世的英雄,因而鐵羅漢雖不為官,亦不富有,但在海城市卻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當然後來鐵羅漢憑藉這種勢力創辦企業,漸漸被利慾衝昏了頭腦,為了賺錢,不惜作奸犯科,傷人性命,最後東窗事發,一代梟雄被押赴刑場。這已是後話。京舒的大哥京雷,跟在鐵羅漢身邊整整三年,後來高中畢業,去了北京體育學院練拳擊。因為之前鐵羅漢的傾心傳授,京雷基本功比一般學員要紮實得多,後來在一次全國的拳擊錦標賽中獲該級別的第二名,在海城一時名聲大躁,人們便將鐵羅漢的綽號加到了他的名字前面。數年後,京雷回到海城,創辦了海城第一所博擊學校。那時候學校的學員很多都是在社會上混的,他們來博擊學校的目的基本上為了現在或者將來面臨的大小戰役。有了這樣一班弟子,學校外的那幫小痞子又怎麼敢摸這樣一個老虎屁股?

自那次的事後,肥馬便鐵定了心跟在京舒身後,任憑我們一幫人怎樣對他冷嘲熱諷,唇槍舌箭他都不聞不顧,並且,主動為我們鞍前馬後做這做那,每天忙得屁顛顛的不亦樂乎。那時候,一到放學,肥胖的肥馬成為校園裡一道吸引人的景緻,他脖子上肩膀上腰上屁股上,懸掛著五六個書包,走一步,那些書包便與身上的肥肉一起顫動。當大家對這些都習以為常的時候,不知不覺中,一個學期就這樣過去了,肥馬也自然而然地成為我們這個小團體中的成員。

離開校園後很長一段時間,肥馬在我們一拔人中還是扮演受苦受累的角色。那時候,我已經離開海城去了省城的警校,只有每年的寒暑假才有時間跟以前的夥伴們盡興玩耍。我大三那年回到海城,忽然發現肥馬的角色發生了質的變化。他再不用在這團體其它成員面前唯唯諾諾了,相反,他還變得愛指手劃腳,說話的聲調都提高了許多,稍微有不滿的地方,便對朋友惡語相向,基至還會動手動腳。而其它欺負了他許多年的朋友,也都默認了這種變化。典型的角色互移讓我心生疑惑,跟京舒提起這事時,京舒無奈地道:"我也不知道這種變化是什麼時候發生的,肥馬突然間變了個人,就跟剛睡醒似的,一下子知道自己除了外表,其實跟別人也沒什麼不同,甚至,他還比別人更有力量,要論動拳頭,他那塊頭,一般人還真不是對手。"最後,京舒感慨道:"兔子急了還咬人,你們這些傢伙,這幾年把肥馬欺負得夠嗆,就讓他翻回身做回主人吧。"

我警校畢業後回到海城,我們那個團體依然堅如磐石,而肥馬儼然已經是這團體中的第二號人物,除了京舒,沒有人再敢對他說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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