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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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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二章 (五)

時間一恍到了六年前。

六年前的一個早晨,我還在睡夢中,忽然接到京舒的電話,京舒沉默了一下,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沮喪。他說:"肥馬死了。"

肥馬死了,死在六年前的一個深夜。這下你們該知道京舒回想起昨夜發生的事後,為什麼會那麼震驚與恐懼了吧。

六年前的深夜,肥馬打電話給京舒,說他母親病了,中風被送進了醫院,他向京舒借三千元醫療費。那時候京舒已經知道肥馬在外面賭博,便喝斥他別想再從他這裡騙錢了。肥馬賭咒說:"如果我要騙你,讓我出門就被車撞死。"

拿了錢出門的肥馬真的被車撞死了。在十字路口,他突然地撒足狂奪,撞上一輛正常行駛的卡車,他被撞得倒飛出去,死時面孔已經嚴重扭曲變形,那種驚恐,竟好像生前便知道自己行將遭遇不測一般。

記不清哪位哲人說過,歷史的發展有著驚人的重複性,但這樣的重複還是讓我們百思不解,且滿心恐懼。已死去六年的肥馬竟然在六年後,再次將死去前夜發生的事重新上演了一次,而京舒在面對肥馬時,竟渾然不覺他已經是個死人。

一切都像是身處夢靨之中,但偏偏發生的事情又不是夢。

"我也不敢相信昨夜肥馬真的來找過我,所以,我特地問了安曉惠。如果是幻覺,那麼只能是我一個人見到肥馬,可是安曉惠竟然也看到了他......"京舒停頓了一下,"如果不是我的幻覺,那就真的是肥馬來找過我,但是肥馬是一個死人,莫非昨天晚上我見到的,是肥馬的鬼魂?"

"就算鬼魂,經過六年的時間,要麼轉世投胎,要麼早就魂飛魄散了。"我當然不相信鬼魂的說法,但除了鬼魂,昨晚的事又該怎麼解釋呢?

"從偵探學的角度來說,肥馬再度出現只有兩個解釋,一個就是你的幻覺,再一個就是肥馬根本就沒有死。"我頓了一下,"現在這兩種解釋看來都行不通,安曉惠也見到了肥馬,這就排除了你幻覺的可能性。要說肥馬還沒有死,那更不可能。"

我跟京舒倆人都親眼目睹過肥馬的遺容,他躺在火葬場的停屍房裡,原本就白得出奇的面板愈加煞白,五官深陷,隱隱泛著黑色。滿身肥嘟嘟的肉都鬆軟得塌了下來,給人感覺他生前肥胖的軀體就像充滿氣的汽球。我們都知道肥馬童年時並沒有這麼胖,他七歲那年在醫院裡被醫生打錯了針,這才導致了他後來身體的畸形肥胖。

肥馬死了,這是一個鐵一樣的事實。看過肥馬遺容的人還有很多,他們都可以證實這一點。

這天下午,我跟京舒在音樂廚房裡呆到很晚,我們腦袋都要想炸了,還是不能替發生的事理出一個頭緒來。最後我們想,也許冥冥中真的有種我們不知道的力量,它在昨晚,讓發生的事背離了既定的現實,那只是一個偶然的事故。

傍晚的時候,房間裡開始飄蕩一種讓我們無法忍受的氣味,你說不清楚那是什麼,但卻讓人有嘔吐的慾望。我跟京舒離開音樂廚房,站在被烘烤了一天的街頭,身上的汗瞬間溢了出來。我正不知道去往何處,那邊的京舒已經到街邊攔了輛計程車。

計程車載著我們直奔龍河廣場。

在龍河廣場,我們看到了一位花白頭髮的老太太,帶著一個雙目失明的姑娘,坐在街邊人行道上賣茶葉蛋。大熱的天有準會想吃茶葉蛋呢,所以,老太太與失明姑娘的生意實在很不好。

遠遠注視著老太太與失明姑娘,我的心裡泛起一陣酸楚。那是肥馬的母親和妹妹,他貧寒的家境是他後來參與賭博的主要原因。

"如果我要騙你,出門就讓我給車撞死。"肥馬說。

肥馬那次還是騙了京舒,所以,他被車撞死了。出事後京舒追悔異常,感覺像是他逼死了肥馬一般。肥馬之死是京舒變得沉默的原因之一,當然,後來還發生了很多事,足以讓我與京舒終生銘記。我們曾經的朋友,現在都沉睡在我們的記憶裡,也許,我們這一生都不會再驚憂他們,但是,他們依然會是我們心上永遠的痛。

暮色湧來,街道上華燈初上,又一個喧鬧且荒靡的夜晚拉開了序幕。

離開龍河廣場,我們再次打車,一道去了城市西南的青龍山。青龍山上,有海城市最大的公墓群。肥馬,我們的朋友,現在都長眠在青龍山上。

山上有風,風可以稍許驅散些灼人的熱氣。但爬到山上,我們都有些微喘。肥馬的墓碑現在就在我們的眼前,我們在墓前長久地站立,心裡有許多疑問想問肥馬,但是,肥馬是個死人,死人是不會說話的。除非,除非他像昨晚那樣。

想到這裡,我的身上驟起一股寒意。漆黑的山上,只有幾許星月的微光,漫山的公墓,像一朵朵潔白的小花,排列整齊地在夜裡綻放。這裡是死者的領地,如果死人也有自己的世界的話,那麼,我們已經站在了兩個世界的邊緣。

遠處山顛上有鳥夜啼,那淒厲的叫聲讓我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

我想到我是警察,我不該害怕的,但我仍然覺出了一絲恐懼,在我身體裡左衝右突。

"肥馬,昨夜真的是你的鬼魂嗎?"

我聽見那邊的京舒說。

8、深夜捕鼠

京揚的到來,讓福伯與福嬸不再慌亂。京揚察看了躺在迴廊下躺椅上的京柏年,鎮定地讓福伯扶著三叔回屋。京柏年醒轉過來,見到京揚,下意識地就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京揚覺出老人的手還在輕微地顫動。

因為京揚,京柏年不再固執,順從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躺下不久,兩個穿西裝的年輕人來到京家老宅,他們都是市裡一所大醫院精神病科的專家。他們在對京柏年進行檢查時,京柏年表現得異常鎮定,甚至當他看到兩個年輕人略顯拘謹時,還微笑著讓他們放輕鬆些。站在邊上觀看的京揚眉峰微皺,他已經看出來三叔在故意隱瞞內心的驚懼。

十餘年前,京揚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曾去精神病院看過京柏年。精神病院裡的記憶讓京揚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這樣,他就明白了京柏年為什麼會在專家面前故作輕鬆,他是不想再回精神病院去呢。

但是,京柏年的表現還是讓京揚放下心來,三叔能夠掩飾自己,證明他的心智還很清楚,有足夠的約束力來控制自己的言行。

檢查結束,兩名專家在外面跟京揚簡單說起了檢查的結果。京柏年曾經是個精神病患者,雖然早已病癒出院,但病症的根源並沒有完全從他心裡消除,因而他比別人更容易受到外界事物的驚嚇,而驚嚇的結果就是誘異他病症的根源再次發作。現在,從京柏年身上,已經可以看出精神分裂的某些前兆,但究竟結果如何,還要去醫院做進一步檢查。

京揚送走專家,心情又變得沉重。京柏年的偽裝並沒有騙過專家的眼睛,從目前情形看,京柏年發病的機率很高。京揚心情沉重地回到三叔的房中,京柏年躺在床上,露出異常疲憊的神色。這一天,他心裡極度驚慌,好像在與冥冥中一種力量對抗,這對於一個將近六十歲的老人,實在是件非常消耗體力的事情。

見到京揚進來,京柏年問道:"醫生怎麼說,是不是說我沒事了?"

京揚凝視著三叔,沉默了一下,點頭道:"是的,醫生說你只是太疲勞,加上天又熱,誘發了一些老人病,只要臥床好好休息,就不會有事。"

京柏年滿意地"嗯"了一聲,隨即便閉上了眼睛。

京揚在床頭站了一會兒,見京柏年真的沉沉睡去,這才轉身輕輕出門。

福伯福嬸坐在廳堂裡,滿臉憂色。京聲過去安慰了他們幾句,囑咐三叔如果有什麼情況,要立即打電話給他。福伯福嬸滿口應諾。京揚陪兩個老人坐了會兒,心裡惦記著公司裡的事,便要回去。福伯猶豫了一下,這才道:"京舒這孩子出去這麼久了,不會發生什麼事吧。"

其實京揚心裡也在擔心京舒,他知道自己這個堂弟雖然已是三十出頭的人了,但孩子氣極重,做事全憑一時意氣。前些年發生的事對他打擊很大,令他性格大變。適才他衝出門去的神情,惶急且駭然,好像在他身上,也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

京揚打京舒的手機,語音提示對方手機已關機。京揚想了想,便到樓上去找安曉惠。安曉惠垂淚獨坐在房裡,京揚推開房門,只見到一個穿墨綠色真絲短袖上衣女孩的背影。那件短袖上裝是古典的水墨畫中仕女著裝的款式,再加上她盤起來的頭髮,讓這女孩像極了一個古典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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