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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千金沒有穿越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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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番外·艾格蒂斯篇(其之四)

艾格蒂斯這晚沒有睡著。

與卡米耶的談話勾起了他內心刻意深埋的秘密,仿若一隻無形手扼著他的喉嚨,連呼吸與吞嚥都令他感到無比辛苦。

“哐啷!”

門被自外大力推開,喝得爛醉的比爾搖搖晃晃走進來,跌跌撞撞的趴倒在自己的床上,含含糊糊的嘟噥:“我沒有輸……沒有輸……”

“吵死了!”

艾格蒂斯翻身坐起,正想罵他兩句,眼角餘光卻瞥到門沒有關,門框上正倚靠著一個高大身影。

“哦,竟然還沒有睡。”

瑪緹亞斯一臉驚訝:“再過一會兒天就要亮了。”

不同於爛醉如泥的艾格蒂斯,瑪緹亞斯看起來十分清醒,他今日穿著剪裁合體的新衣裳,頭髮也用紅色緞帶綁得整整齊齊,筆直的長腿配著一雙閃亮的新靴子,比裡格蘇拉不少騎士看著都要瀟灑。

“被吵醒了。”

艾格蒂斯下床幫比爾脫下鞋子,推著他在床上躺好並蓋上被子,這才抬頭看向站在門口的瑪緹亞斯,面無表情的說:“謝謝你送他回來。”

“不想道謝就不要說。”瑪緹亞斯一臉無語:“你那張臉可一點感謝的意思也沒有。”

艾格蒂斯眉梢微挑:“你今天收穫不小吧?”

瑪緹亞斯沒有聽懂,詫異反問:“什麼?”

“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難道不是希望能有一場豔遇?”艾格蒂斯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節慶的日子街上會有不少漂亮姑娘,非常適合去碰一碰運氣。”

瑪緹亞斯被他戳中心事,一時語塞,過了半晌才掃興的說:“本來的確會有收穫,誰知道你這位朋友會突然衝出來攪局,好端端的約會變成喝酒比賽,約會物件被灌醉不說,我還要把這不省人事的醉鬼送回來,簡直倒黴到家。”

今晚不少地方都舉辦了節日宴會,瑪緹亞斯原本約了麵包店的妮可一起慶祝,卻沒想到比爾和妮可會因為“誰更能喝麥酒”這種無聊的話題爭吵起來,最後甚至演變成喝酒比賽,徹底將他的約會計劃泡湯。

艾格蒂斯非常不厚道的笑出聲:“現在天還沒亮,你或許可以再去試一試。”

他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瑪緹亞斯被他笑得惱火,長腿一伸走到艾格蒂斯面前,攥住他整理被子的胳膊,挑眉嗤笑著說:“你朋友毀掉了我的約會,就由你來補償如何?”

艾格蒂斯用力掙了幾次沒掙開,索性就任由他攥著,好笑的說:“我在倫巴爾沒有認識的女人,恐怕沒辦法補償你。”

“沒關係。”瑪緹亞斯不等艾格蒂斯回話,拉著他便往外走,邊走邊說:“不一定非要女人。”

艾格蒂斯只穿著單衣,出門後被夜晚的秋風一吹,身上沒忍住一陣哆嗦,瑪緹亞斯察覺到他顫抖,將他往身後攏了攏,難得體貼的說:“等會兒就不冷了,忍一忍。”

艾格蒂斯額上青筋直跳:“鬆開。”

“看你是外鄉人,才好心帶你去開開眼界。”瑪緹亞斯故作神秘:“等會兒你就該感謝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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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著艾格蒂斯停在瑪麗安黛爾教堂旁邊的鐘樓之下,瑪緹亞斯指著鐘樓頂說:“在那裡可以將倫巴爾的夜景盡收眼底,每年豐收節的夜晚,就是那裡景色最好的時候。”

艾格蒂斯整張臉都黑了下來:“你大晚上拉著我到處跑,就是要我陪你爬鐘樓?”

“很浪漫不是麼?”

瑪緹亞斯對他臉上的牴觸視而不見,“傳說建造這棟鐘樓的工匠中有一位是鍊金術師,曾在鐘樓頂的某個地方藏下了一顆‘黃金之心’,有幸找到‘黃金之心’的人,就可以擁有窺見鍊金術奧秘的鑰匙,成為能夠點石成金的鍊金術師。”

“難道是哲人石?!”

一直想要掙脫的艾格蒂斯突然反手攥住瑪緹亞斯,聲音因激動止不住的顫抖:“有人將哲人石藏在了這棟鐘樓裡麼?!”

原本只是隨口一提想激起艾格蒂斯一點興趣,沒想到艾格蒂斯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瑪緹亞斯自己也嚇了一跳,他盯著艾格蒂斯那雙滿是期待的眼睛,一時也不知該點頭承認,還是搖頭否定,畢竟這個傳說他也是從已故父親的口中聽來的,那個自詡鍊金術師卻到死也沒臉煉出半克黃金的老頭,說出的話實在是沒什麼可信度。

“或許?”

瑪緹亞斯干笑兩聲,模稜兩可的說:“不過就個人而言,我不是太相信。”

“傳說多少都會有一定根據,即便不是哲人石,也很可能是和鍊金術有關的物品。”

剛才還滿臉牴觸的艾格蒂斯彷彿變了一個人,竟拋下瑪緹亞斯自己先一步踏入鐘樓,瑪緹亞斯這才回過神,連忙跟上去問他:“嘿小子!你該不會也想學鍊金術吧?!”

艾格蒂斯頭也不回:“是又怎麼樣?”

“怎麼樣?”瑪緹亞斯有些頭疼,好笑的問:“你竟然真的以為有東西可以把鉛塊變成黃金?”

艾格蒂斯這才停下步子,回頭皺眉看他:“鍊金術又不是隻有變黃金。”

“不為黃金?”瑪緹亞斯奇怪:“不為黃金你學什麼鍊金術?”

“除了痴迷黃金的鍊金術師,還有不少鍊金術師想要將鍊金術用在醫術和藥劑上。”艾格蒂斯俯視著臺階下的瑪緹亞斯,沉聲道:“總有人把生命看得比黃金重要。”

就像十七年前在生死關頭將他和母親從地獄門口拉回來的那人一樣。

十七年前,諾曼公爵夫人因懷孕時身體不適回到了環境優美空氣清新的諾希郡孃家休養,臨產前才搭乘馬車回裡格蘇拉。回去的路上遇到大暴雨,雨夜路滑,馬兒一腳踏空,帶著馬車一起滾下了斜坡,駕車的車伕與兩位陪同的女僕當場斃命,公爵夫人和腹中的孩子卻奇蹟般活了下來。被救回後,醒來的公爵夫人告訴丈夫,自己和孩子之所以能保住性命,全靠一位偶然路過的鍊金術師。

艾格蒂斯直到三歲時才從老女僕那裡聽說這件事,成天追在母親身後詢問那個雨夜發生的事情,公爵夫人拗不過,最後還是悄悄告訴了他。

“馬車滾下去的時候,女僕們立刻抱住了我,我的頭被保護著沒有受傷,胳膊卻還是跌斷了。”

公爵夫人將艾格蒂斯擁在懷中,貼著他柔軟的頭髮輕聲說:“馬車整個倒了過來,我被困在裡面無法動彈,鮮血順著胳膊一滴一滴流逝,我也覺得身體越來越冷。但最可怕的不是這個,是我感覺到你越來越安靜,怎樣喊你都不動彈。”

小艾格蒂斯聽得十分認真,忍不住攥住母親衣領緊張的問:“然後呢然後呢?”

“車子裡只能聽見風雨聲,我以為那就是我和你的最後一日。”

公爵夫人將艾格蒂斯抱得更緊,在他額上吻了吻,繼續說:“直到有人從外面開啟馬車,推開壓在我身上的女僕,將我從車裡拉了出去。”

“是這個人救了我和母親麼?”艾格蒂斯好奇眨眼。

“嗯。”公爵夫人抱著他晃了晃,嘴角漾起一絲笑意:“他不僅將我帶出了馬車,還冒雨將我送去了附近的農戶家裡,包紮好我的胳膊,餵我喝下安胎的藥水,直到我冷靜下來陷入沉睡。再醒來時,你父親和姐姐已經尋到了我,帶著我到了最近的小鎮,當天我就在一個鄉下小鎮的醫生家中生下了你。”

艾格蒂斯聽得似懂非懂,只對那個神秘人格外好奇:“那個人長什麼模樣?”

“我想一想啊。”

公爵夫人抱著他坐在腿上,摸了摸他細軟的頭髮,聲音中滿是懷念:“那人長著紅棕色的頭髮,好似冬日壁爐中的木炭隱隱的火光,他還有一雙深綠色的眼睛,比你祖母那隻貓兒眼中的綠色更加深沉。”

“他是山林獵人麼?”艾格蒂斯問。

“不。”公爵夫人在他鼻子上輕輕一刮,小聲說:“他說自己是鍊金術師。”

“什麼鍊金術師,都是些滿嘴謊話騙人的傢伙。”

結束劍道課的弗雷德推門進來,取下腰間配劍遞給執事,皺眉說:“母親您不要和他說這些,這傢伙現在聽到什麼都想試一試,萬一吵著也要學什麼鍊金術,父親又要生氣了。”

“不是騙人的!”

艾格蒂斯自公爵夫人膝上跳下,衝到弗雷德面前,扯著他腰帶生氣的嚷嚷:“母親才不會騙人!”

“誰說母親騙人了?”

弗雷德把他抱起來,哭笑不得的說:“我是說那個自稱鍊金術師的傢伙。”

自稱鍊金術師的人雖然救了公爵夫人和小少爺,卻依然被諾曼家族的人視為騙子,只有艾格蒂斯記住了母親的話,將那個從未見過的,紅棕色頭髮、深綠色眼睛的男人,深深印在了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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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狹窄的樓梯一路向上,艾格蒂斯的心止不住雀躍,他已經許久沒有因為某件事如此亢奮過,那顆不一定存在的“哲人石”好似女巫勾魂的水晶,引誘著他不知疲倦的往前走。

“等等!”

見艾格蒂斯一路莽衝絲毫沒有要等自己的意思,瑪緹亞斯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連跨幾層臺階抓住他,壓低聲音說:“走慢點,萬一驚醒守鍾人可就上不去了。”

“今天是燈火節,守鍾人沒去參加慶典麼?”艾格蒂斯受他影響,也不自覺把聲音放輕。

“王城守衛軍會因為節慶就離開王宮麼?”瑪緹亞斯白他一眼,好笑的說:“守鍾人不止一個,分別值守前半夜和後半夜,前半夜那個經常去波利喝酒,和我關係不錯,後半夜這個……”

他撓了撓臉,有些尷尬的說:“對我不太友好。”

為了維護鐘樓,倫巴爾的每一棟鐘樓都會配上不止一位守鍾人,守鍾人掌管著頂樓的鑰匙,因此只有獲得守鍾人允許的人才可以去到頂樓。

“你有哪裡得罪人家了麼?”艾格蒂斯挑眉。

“咳。”瑪緹亞斯干咳一聲,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說:“和他女兒約會的時候恰好被他看到了。”

艾格蒂斯眉梢跳了跳,以他目前對瑪緹亞斯的認知,這傢伙被抓的約會現場絕對不是牽手或擁抱那麼單純。

“那我一個人上去好了。”

艾格蒂斯毫不猶豫的拋棄他:“如果看到你,守鍾人絕對不會允許我們上去,但我可以說自己是參觀鐘樓的外鄉人,只要塞給他一枚金幣,想必他會非常歡迎我。”

“卑鄙!”

瑪緹亞斯沒想到艾格蒂斯會如此乾脆利落的拋棄自己,眼中滿是譴責:“是我帶你來的!”

“我非常感謝你帶我過來。”艾格蒂斯扒開他掐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笑道:“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你是害怕我和你搶寶貝麼?”瑪緹亞斯攔住他,皺眉說:“我對鍊金術毫無興趣。”

他這句話艾格蒂斯是相信的,不然現在也不會存在什麼鐘樓上的寶貝,絕對會早早就被他挖走。艾格蒂斯只是嫌棄他累贅,好不容易爬一趟鐘樓,他可不想因為同行之人過去的風流韻事被趕回去。

“不,我只是單純不想被你拖後腿。”艾格蒂斯的表情和語氣都十分真誠:“鐘樓太高,我不想爬第二次。”

瑪緹亞斯:“……”

話說到這裡,瑪緹亞斯無力反駁,憋了半天才說:“那我就在這裡等你好了。”

獨自沿著階梯繼續向上,眼前的通道變得越來越狹窄,只能容納一人透過,艾格蒂斯貼著牆小心走著,忽然感受到臉上拂過一陣涼意,他抬起頭迎著風吹來的方向,果然看到一扇緊閉的鐵門,以及鐵門旁亮著蠟燭的逼仄小房間。

艾格蒂斯不自覺放慢腳步,小心翼翼靠近房間門口,他探頭看了看,狹小的房間裡,一位黑衣老人正在睡覺,呼吸聲粗重且均勻,顯然睡得十分香甜。

將熟睡中的人喊醒怎麼想都不太禮貌,艾格蒂斯杵在房間門口站了半晌都沒好意思出聲把那人叫醒,心裡正思考著該怎麼辦,忽然聽到一陣踢踏聲自樓下傳來,剛剛才答應原地等候的瑪緹亞斯竟突然衝了上來。

“我越想越覺得生氣。”瑪緹亞斯喘著氣靠在牆上,額頭細密的汗珠打溼了幾根沒能紮起來的短髮,一臉惱火的說:“本來就是要你作為補償陪我出來的,憑什麼我要在下面等著?”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狹窄的鐘樓內格外清晰響亮,床上的黑衣人被驚醒,立刻扭頭看了過來。

守鍾人年輕時大都在教會做事,有一些還是上了年紀的神父,眼前這位長著花白頭髮和鬍子,面容嚴肅的老人,想必就曾在倫巴爾的大型教會任職。

“你是什麼人?”老者眼中滿是敵意。

“我……”

“是我帶他來的。”

不等艾格蒂斯開口,瑪緹亞斯先一步擠到老者面前,嬉皮笑臉的說:“嘿,瑪斯,又見面了。”

老者臉上的敵意瞬間變為厭惡。

“滾下去。”名為瑪斯的老者站起身,指著階梯方向冷聲說:“自己下去,或者我把你踢下去。”

瑪緹亞斯早猜到他會有此反應,閃身躲到艾格蒂斯背後,繼續嬉皮笑臉:“別那麼生氣嘛瑪斯,今天不是我想上去,是這位艾格蒂斯少爺想上去。他從威瑟坦貝爾過來,第一次見到本地的燈火節,也是第一次見到瑪麗安黛爾的鐘樓,辛辛苦苦爬到這裡,不讓他看一眼是不是太絕情了?”

“威瑟坦貝爾?”

瑪斯雙眼微眯,盯著艾格蒂斯打量了許久,最後將目光定格在艾格蒂斯的雙瞳,皺眉問:“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艾格蒂斯心臟驟然一縮,下意識後退一步,恰好撞進瑪緹亞斯懷中。

“天生的。”

他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足夠冷靜,刻意壓低聲音回答:“我父親的眼睛也是這種顏色。”

“父親?難道不是母親嗎?”瑪斯眼中是毫不掩飾懷疑:“我認識的人中,生有金色眼瞳的,只有帕帕拉森林裡的魔女而已。”

艾格蒂斯敏銳感知到身後的人身體僵硬了一瞬。

“我並不認識帕帕拉森林裡的魔女。”艾格蒂斯解釋:“我來自裡格蘇拉,就在瑪麗安黛爾教堂給卡米耶老師當助手,幫他一起修復損壞的壁畫。如果您還有疑慮,可以親自去問卡米耶老師。”

卡米耶在附近算是有名的人物,瑪斯也的確聽說最近新來了兩個學徒跟著卡米耶修復壁畫,眼前的青年容貌端正漂亮,言行舉止十分得體,頭髮雖然剪得極短,但也能看出是威瑟坦貝爾貴族特有的淺亞麻色。

威瑟坦貝爾對於魔女的狩獵相當殘酷,貴族更不可能容許與魔女通婚,這麼看來,眼前這個叫艾格蒂斯的青年,或許真的只是偶然長了一雙與魔女十分相似的眼睛。

“不是最好。”

瑪斯臉上的寒意褪去了一些,語氣也變得緩和不少:“雖然阿薩坦圖已經不再進行魔女狩獵,但不少貴族依舊對魔女抱有偏見,如果你真的和魔女有關,最好儘早躲去鄉下的地方,不要待在國都倫巴爾。”

“感謝您的忠告。”

艾格蒂斯禮貌點頭,向前一步離開瑪緹亞斯有些過於溫暖的胸膛,繼續剛才的問題:“請問可以讓我去頂樓看一看麼?”

瑪斯見過了太多各懷心思打探頂樓秘密的人,自然也一眼就瞧出了艾格蒂斯的目的,他回到床邊坐下,拿過桌上已經陳舊散頁的《聖經》認真翻看,頭也不抬的說:“如果是為了那些鍊金術師口中的‘黃金之心’,你現在就可以轉身回去了。”

“您也知道這個傳說?”艾格蒂斯有些驚訝。

“我在這裡守了十年,見過太多因傳說而來的人。”

瑪斯抬了抬蒼老的眼皮,輕哼一聲說:“為什麼你們就不能先用腦子好好思考一下,如果真有所謂的‘黃金之心’,那它現在就該被握在國王的手裡。”

“擁有整個國家財富的國王,還會渴望黃金麼?”瑪緹亞斯隨口問。

“慾望是沒有底的深淵,就算是國王,也會渴望取之不盡的黃金寶藏。”

瑪斯繼續翻看書冊,平靜道:“鐘樓修建時,的確有一位自稱鍊金術師的傢伙在磚瓦中藏下了一塊石頭,並四處宣揚是可以令鉛塊變為黃金的‘黃金之心’,但那個傢伙一生貧窮,最後連買藥的錢也沒有,獨自病死在了貧民窟的破房子裡。一個落魄窮人說自己可以點石成金,就算是三歲的小孩子也不會當真吧?也只有對此事一無所知的外鄉人才會因為幾句沒有根據的傳說來到這裡,以為可以窺探鍊金術的秘密。”

“一無所知的外鄉人”艾格蒂斯沒想到傳說背後竟然只是一個自稱鍊金術師之人的信口謊言,雖然他不指望這裡真的藏著“哲人石”,但應該也不至於如此不靠譜。他回頭瞪了瑪緹亞斯一眼,後者立刻攤手,一臉無辜的說:“我提醒過你這只是一個傳說,是你自己篤定裡面一定有與鍊金術有關的東西,不能怪我。”

“你也在鑽研鍊金術?”

聽到瑪緹亞斯的話,瑪斯重新抬起頭,看向艾格蒂斯的目光中俱是不滿,剛才語氣中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絲和善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與其把心思用在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上,還不如腳踏實地的學習工作。那些耗費一生鑽研所謂鍊金術的傢伙,到最後幾乎全部窮困潦倒妻離子散,你難道也想步他們的後塵嗎?”

他的聲音十分嚴肅,似乎在教育一位即將誤入歧途的孩子,艾格蒂斯被他的氣勢震懾,一時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只能乖巧點頭承認錯誤。

“哈——”

見艾格蒂斯點頭,瑪斯終於捨得放下書本,伸手從枕頭下取出鑰匙,起身說:“我的鐘樓不歡迎想要靠傳說發財的投機者,但永遠歡迎想要欣賞倫巴爾風景的外鄉人。來吧小子,燈火節徹夜不熄的燈火,才是你可以從這座鐘樓得到的、真正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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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好人啊。”

離開鐘樓,艾格蒂斯不禁發出一聲感慨。

跟在後面的瑪緹亞斯挑眉:“誰?瑪斯?”

艾格蒂斯點頭。

“這傢伙不發火的時候的確是個好人。”

瑪緹亞斯翻了個白眼,哼笑說:“不過他每天至少有一半時間都在發火就是了。”

雖然並不歡迎奔著“黃金之心”來到鐘樓的人,瑪斯對於尚且年輕且恭敬禮貌的艾格蒂斯卻還是友善的,不僅開啟門允許艾格蒂斯進入頂樓,還非常耐心的為他講述了鐘樓建造之初的故事,並向他展示了倫巴爾在燈火節時才有的美麗夜景。

“難道不是因為你十分擅長惹人生氣?”

艾格蒂斯睨他一眼,好笑的說:“在我眼裡他只是一位看似嚴厲實則親切的長輩。”

“我可不認為這麼小心眼的老頭會是位親切‘長輩’。”瑪緹亞斯皮笑肉不笑:“一個誤會可以記三年的人,哪裡親切了。”

聽他提起這個,艾格蒂斯沒忍住笑出聲,問出了剛才在鐘樓時就一直盤旋在心頭的問題:“剛才在鐘樓時你說過,瑪斯之所以討厭你,是因為看到你和他女兒約會?”

瑪緹亞斯別開臉,有些不自在的“嗯”了一聲。

“我剛才問過瑪斯,他今年七十五歲,比卡米耶老師還要年長兩歲。”

艾格蒂斯停下腳步,轉身擋在瑪緹亞斯面前,眯眼意味深長的說:“就算他四十歲才有孩子,女兒現在應該也已經三十五歲了,和一位年長十歲的女性倒無所謂,可如果那位女性已經結婚生子……是不是就有些太過分了?”

瑪緹亞斯原本只是尷尬的臉瞬間變得一片鐵青,大手一伸攥住艾格蒂斯衣領,將他用力扯到面前,緊緊盯著他波瀾不驚的紫色眼睛咬牙說:“玩笑開得有些過分了,小子。”

“我只是提出一種猜測而已。”艾格蒂斯抬手抵住他靠得有些過近的臉,涼涼道:“如果不是,你可以直接否認,大可不必這般粗魯。”

“嘁,說得好聽。”

瑪緹亞斯腕上用力將艾格蒂斯推開,艾格蒂斯腳上沒有站穩,向後趔趄了幾下,重重磕在塗有節慶顏料的精靈雕像上。

“不過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外鄉人,少擺出一副聖人的姿態對我說教。”

瑪緹亞斯理了理歪掉的袖口,冷聲說:“瑪斯年輕時曾是教會最受愛戴的神父之一,但由於被某位貴族夫人看上,間接害死了一位對他親近的無辜修女。自那之後他便辭去了神父的職務,一直在鄉下的小教堂中照顧一群收養回來的孤兒,那個和我約會的‘女兒’不過是教會收養的孤兒之一,比我還要小几歲。她們雖然稱呼瑪斯為父親,但實際上並沒有血緣關係。”

“那你直說不就好了。”

艾格蒂斯忍痛站直身體,扶正被瑪緹亞斯扯歪的衣領,皺眉說:“我雖然不喜歡你,但也不至於汙衊你。”

“真巧,我也十分不喜歡你。”

瑪緹亞斯冷哼一聲:“是我犯蠢,大半夜拉你到這裡來,自己給自己添堵。”

“是麼?我倒很感謝你能帶我出來。”

艾格蒂斯雖然不喜歡瑪緹亞斯,但一碼歸一碼,今夜可以在鐘樓遇見瑪斯在他看來是件十分開心的事,不僅因為欣賞到了不錯的夜景,也因為從瑪斯口中聽說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倫巴爾果然是個好地方。”

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向鐘樓的目光中也帶著一縷不易察覺的深意,瑪緹亞斯聽出這句話裡藏著東西,但第六感告訴他最好不要試圖探尋眼前之人的過去。

從那日在波利酒館初遇開始,只要一和艾格蒂斯扯上關係,他就好似被人扔進了飛速轉動的□□裡,說話做事都變得不由自己。

自稱落魄貴族卻生著盧西王族才有的、被譽為“晨曦水晶”的淺亞麻色頭髮,明明是男人,卻有著一雙與峽谷魔女像極的金色眼睛,自見到艾格蒂斯的第一眼,瑪緹亞斯就篤定此人身上藏著不少秘密。他也不得不承認,在理髮店時主動搭話、在酒館時與艾格蒂斯交談,包括今晚的鐘樓之約,其實都是出於他對艾格蒂斯的好奇心。

他本意是想逗一逗天真的小白兔,誰知小白兔的皮囊裡住了個小惡魔,他非但沒能滿足好奇心,反倒被這隻惡兔子耍得團團轉,什麼都沒能打聽到。

“當然。”瑪緹亞斯撓了撓頭髮,“倫巴爾的好還多著呢,今後慢慢發掘吧,外鄉人。”

艾格蒂斯笑了笑,沒有回答。

空氣中的溼意漸漸褪去,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落在教堂尖頂上,宣告漫長夜晚的結束,艾格蒂斯離開塔樓陰影步入晨光之中,淺亞麻色色短髮在尚且柔和的陽光下被蒙上了一層淺淺的奶色,襯著他清透白皙的面板,純淨得不可思議。

瑪緹亞斯被這抹純淨晃了心神,竟沒忍住出聲問他:“你是盧西王族的後裔嗎?”

問完後他立刻就後悔了,連忙補充:“不回答也可以。”

艾格蒂斯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臉上沉靜無波,眼神也十分坦然。

“我祖上是盧西直系王族,我的確算是盧西后裔。”

“果然。”瑪緹亞斯心中悄悄鬆下一口氣,笑了笑說:“你的頭髮很漂亮,會令人聯想到盧西王族的‘晨曦水晶’。”

“王族的自我吹捧罷了。”艾格蒂斯嗤笑一聲:“李西菲王族都是黑髮,不也自詡‘深海黑珍珠’?給頭髮起名字大概是王族們的特殊癖好。”

“說起來,阿薩坦圖的貴族好像也有不少特殊癖好。”

瑪緹亞斯搓了搓下巴,挑眉好笑的說:“聽說倫巴爾的貴族們沉迷花香,就算洗完澡也要馬上噴香水,上流淑女每天使用的香水都不同,甚至還會攀比收藏的香水數量。有些貴族小姐為了滿足虛榮心,甚至連有毒的植物也會使用,之前就有一位小姐使用了會令四肢麻痺的植物製作的香水,放倒了舞會上一半的人。”

艾格蒂斯也覺得好笑,輕笑幾聲說:“確實是貴族可以做出來的事情。”

晨風輕拂,兩人離得也近,瑪緹亞斯身上原本的酒氣已經散的差不多,艾格蒂斯再次聞到了那日在他身上嗅過的淺淡香氣。

“你噴了香水麼?”他問。

瑪緹亞斯眉毛挑得更高:“我可不是貴族。”

“不是說這個。”艾格蒂斯湊近他側頸,輕輕嗅了嗅,低聲道:“你身上有很好聞的味道。”

好像曾經也在奧莉維亞的身上聞到過。

瑪緹亞斯覺得渾身所有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竟不受控制的紅了臉。

“咳!”

他後退一步和艾格蒂斯拉開距離,有些尷尬的說:“是……是麼?可能是蒂塔花的味道吧。”

“蒂塔花?”艾格蒂斯好奇:“是什麼樣的花?”

瑪緹亞斯身子一僵,憋了好一會兒才更加尷尬的說:“我也不知道,之前一位農婦送給我一束乾花,說是蒂塔花,我自己也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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