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安、敦煌接連大捷,兩地士卒經過簡單休整返城武威。
全軍駐紮於武威西郊。
陌澤營校尉車瀟率遊弋部校尉馬豪,漠北部校尉楊延等四部將軍入刺史府覲見刺史。
姑臧刺史府乃是武威郡守府,因敦煌冥安告急驚動刺史祝良,祝良從涼州治所隴城一路北上,親自督戰,故姑臧郡守府便臨時置為代刺史府。
由此可窺得一斑,刺史大人是對此戰事何等上心。
五人一進刺史府就看見祝良面色鐵青,眉頭緊鎖。
五人心中納悶,這明明是打了勝仗卻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這刺史大人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雖是心中納悶,可該有的規矩還得有,五人恭敬參見過祝良,依祝良之意落座。
“各位將軍看看這份急報吧。”
祝良招招手示意侍衛將其呈給車瀟。
車瀟看完後一言不發將其遞給其他人,五人看完後,堂上氣氛頓時變得嚴峻起來。
原來這份急報乃是廣至、淵泉所呈,報廣至、淵泉兩縣於冥安、敦煌交戰之際遭羌人劫掠,損失慘重。
祝良臉色難看的說道:“我知各位將軍勞苦功高,收復效谷冥安,馳援敦煌功不可沒,可廣至、淵泉地處敦煌與冥安之間,羌人應無暇顧及,可為何在開戰之際遭到劫掠,可是各位將軍有所怠慢?”
車瀟聞聽此言,正色道:“僅冥安一役,陌澤營傷亡四百四十八人,殲敵五百八十二人,敦煌一役傷亡三十五,殲敵一百一十四人,兩場戰役傷亡竟達四百八十三人,共殲敵六百九十六人,陌澤營死戰不退,若有所怠慢,何至於傷亡近一曲將士?還望刺史大人明鑑!”
祝良臉色有所緩和,說道:“將軍言重了,陌澤將士功不可沒,我已奏報朝廷,相信犒賞不日即到。”
“可我還是不明白廣至、淵泉的羌人到底從何而來,又去往何處,將軍可有見解?”
車瀟沉思片刻,並未及時答覆祝良。
他向馬豪問道:“馬校尉,敦煌一役羌人頭領臨戰應變如何,羌人戰力如何?”
馬豪答道:“羌人頭領平庸,羌人攻城為假,阻我為真,前期攻城無力,只是拋射箭雨,無攻城之實。後期追擊,羌人廝殺雖是兇悍,可屬亡命一搏,並不稀奇,屬下以為敦煌城下六百羌賊戰力中下。”
車瀟點點頭,沉吟片刻說道:“如此就說的通了,敦煌城下羌賊六百,圍而不攻就是為了阻止敦煌兵力馳援合圍冥安,而冥安城頭的羌賊頭領非比尋常,其攻守兼備,是個厲害角色。”
“那人應該就是此次羌人作亂的真正頭領,更為可怕的是冥安城頭人數也不過六百,可由此人坐鎮,以冥安並不堅固的城防硬是拖了我近四部人馬四千多人三天三夜!”
“我們所交手的羌賊滿打滿算也就一千兩百人,可諜報人數為兩千人,還有八百人不見蹤跡。”
“這八百人應該就是出現在廣至淵泉的羌賊,攻敦煌與冥安不過是保了一條道,一條劫掠道!”
“有這八百人才是極妙手筆,劫掠加運送也就一蹴而就了。”
祝良驚歎道:“高啊,好一招瞞天過海,這個頭領是個高人啊!”
“敢在如此形式下行此險招,還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運走,此人膽識謀略俱是一甲,是個難纏的傢伙!”
馬豪也不無感慨道。
車瀟起身對祝良說道:“祝大人,此人橫空出世,必是羽翼已豐,可我們卻對其一無所知,如此以往,此人日後必是涼州心腹大患!還望刺史大人儘快查清此人跟腳底細,以便應對!”
祝良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將軍放心,我即刻著手安排。”
“此次羌人作亂已平,可難保不會再次作亂,故陌澤營分部五處加強邊關防禦,至於分配何處就是車將軍軍中之事了,我就不越俎代庖了,自行安排即可,如遇戰事可自行作戰,事後詳報。”
“至於羌人頭領底細一旦查出,我即刻派人告知各位將軍。”
車瀟起身。
“眾將聽令!”
四人迅速起身拱手領令。
“令漠北部駐於敦煌,上河部駐於鸞鳥,虎勒部駐於允吾,遊弋部駐於卓尼,我鹿山部依舊駐於武都,各部羌人作亂不必上報,自行作戰,割耳為證,軍功五十耳一級。”
“待助周邊郡縣整飭軍備、城用完固後,於初秋啟程,不得遷延!”
四人人齊聲答道:“末將領命!”
秋初,馬豪率部率先啟程前往卓尼。
卓尼位於涼州東南角,西北臨大小榆谷,南臨參狼羌,白馬羌,被羌胡所圍,防守艱難。
所幸武都、允吾距卓尼不遠,鹿山部和虎勒部可以及時援助,所以馬豪倒也不擔心打光家底。
說句誅心話,這還真就是馬豪的家底,涼州不知何時起有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將校可自行募兵,也不報之刺史,就像馬豪收下甘奕三人就是如此。
如此就使得軍中兵士只知將校,不知刺史,兵權始終牢牢握於武將手中,從前就有朝廷派來的文弱刺史在戰事起後無兵可遣,只得放低身段一個個的去求實權將校,狼狽不堪。
說是去往卓尼駐守,實際就是去做刺史下的小刺史。
卓尼多是漢人羌胡混雜之地,為多事之地,距武威郡半月路程。
此時正在趕路途中的馬將軍和沈月等人有說有笑,心情不錯。
這次馳援敦煌,馬豪當屬首功,可令人費解的是,如此功勞竟未獲得任何封賞。
可馬將軍未受賞卻好像比誰都高興。
其實這些疑惑只是甘奕三人的疑惑,軍中之人早已習以為常,馬豪自從當上校尉後好多年不挪窩了,雖說作戰依舊勇猛,打的勝仗也不少了,可就是回回不被封賞。
軍中好多人看不下去,想找刺史府說理,可都是被馬豪厲聲呵斥,捱罵捱得多了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拒傳聞,如今陌澤營校尉車瀟當初不過就是馬豪手下一個小伍長,後來隨著馬豪四處征戰獲得了赫赫戰功成為馬豪副將,後來馬豪莫名其妙的難以受封后,車瀟自然就脫穎而出一路升遷,更是詔入京師四年,回返涼州後就做到了如今官職僅次刺史的破虜將軍,以校尉銜領軍涼州。
只不過這段傳聞晦暗難明,眾說紛紜難辨真假,恐怕也就只有馬豪自己清楚了。
話說回來,馬豪對部下確實挺不錯。
比如甘奕三人,繳獲的焉支馬說賞就賞,也不顧忌他們還是入伍新卒,此次戰役斬旗之功也全數歸三人,正因為這斬旗之功使三人直接跳過遊弋部新卒地上三年的規矩,一躍成為了騎卒,編在林陵麾下。
此時三人落在最後,實在是這焉支馬不認主只能牽著走,速度還沒步卒快。
三人灰頭土臉的邊走邊小聲說話,甘梓說道:“你們說馬將軍老打勝仗可為啥就不升官呢,每次都是莫名其妙的漏掉他。”
甘野沒好氣的說道:“二哥你還有閒心管這些啊,先想想怎麼讓馬認主吧,我們連步卒都追不上丟死人了,這身上的披掛還死重,等到卓尼還不得累死。”
甘奕白了眼甘野說道:“慫什麼,都沒餓死你還能被累死?放心,就算你不小心死了大哥也幫你找塊風水寶地,再給你扎兩個漂亮的小丫鬟,絕對虧不了你。”
甘野頓時沒了脾氣,也不理甘奕了,耷拉著腦袋跟自己的馬兒絮叨去了。
甘梓笑笑說道:“大哥,你是覺得馬將軍這些年有功不賞有貓膩?”
甘奕皺眉說道:“我覺得可能就是殺俘的緣故,上頭的人應該知道這件事,私下和馬將軍妥協了,這才沒治馬將軍之罪。”
甘梓沉聲道:“如此說來恐怕還真就是這樣,上下一心,心照不宣了。可馬將軍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啊,他根本不像個嗜殺之人啊。”
甘奕苦笑道:“誰知道呢,只要馬將軍沒啥大事就行了。”
甘梓低聲道:“那可以向沈大哥打聽打聽嗎?”
甘奕突然感到一陣煩躁,說道:“有機會再問吧。”甘梓也不再多言,兩人默默的牽馬走著,只有甘野還在叨叨咕咕對自己的馬說話。
遠處的馬將軍依舊在侃侃而談,沈月被馬將軍拉著不讓走,只能用馬鞭敲打著自己的靴子,好似要將腳上的塵土敲打幹淨。
三日後,馬豪部到達令居,正值鄉民慶收,熱鬧非凡。
馬豪遂率部停足休整。
剛一進城馬豪等將領就被令居縣令拉去喝酒,部下士卒也被百姓拉去胡吃海塞了。
西北漢子,簡單,豪氣,一碗熱酒換一世衷腸,自然待客熱情,更何況軍中士卒大多是涼州人,那就更加不見外了,一招呼一排酒擺上就開始咋呼了。
涼州喜猜拳,於是滿城都是猜拳的鬼哭狼嚎,城中掛著的用來慶收的大紅紗燈都被震的上上下下。
滿城酒香。
甘奕三人也被彪悍漢子拉去拼酒,這幫鄉野村夫才不管你是什麼狗屁少年,照樣可勁灌,但絕不會讓你吃虧,喝多少陪多少。
這裡長大的人誰還不是從少年長成的,少年時還不是被自家長輩灌的七暈八素過來的,甚至兩三歲的小崽子也能蘸著筷子頭喝一杯,那已經提刀上陣殺敵的少年就更不必說了嘛。
原本三人還存有一分高下的鬥志,可一圈喝下來就乖乖的聽人家咋呼了。
可別提什麼鬥志了,可不咋的?一圈下來五壇酒就見了底,再有鬥志也得夾著尾巴做人。
到最後三人喝的腦袋昏沉,快分不清東南西北時,人們才放他們離開。
三人攙扶著走到大街上,踉踉蹌蹌的亂逛。
百姓都在慶祝豐收,大街上空無一人,三人酒勁上頭,在大街上比劃開來,拳來腳往,可就是綿軟無力。
三人就這樣打打鬧鬧的亂逛,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東城門,摸到一條漆黑的小巷裡。
三人順著巷子拐個彎,突然就看見一窗燈火,在漆黑的深夜裡格外顯眼,三人向燈火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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