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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雁小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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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當我進屋時,十平米的小房間裡只有床頭開著一盞小白芷燈,枷葉正躺在床上耳朵塞著看他的MP4。

枷葉出院後,局裡的領導依然還是很重視的,為了他的安全,特意就在局裡的單身宿舍裡撥了個小房間給他,“就當是分給雁子的,”房隊當時還笑著說。我感激不盡,這裡不錯,離枷葉的學校也還近。

“餓了吧,”我笑著望著他,站在床邊。男孩兒懶懶地瞟了我一眼,“我吃過了,”“吃過了?我真給你帶了菠蘿魚,”我睜大了眼睛,“那就再吃點兒唄,”男孩兒擱下手裡的MP4翻身下了床,我看見上面錄的是NBA。難怪精神這麼不好,枷葉是小牛隊的忠實擁泵,以前是場場去達拉斯現場助陣的,現在———想想,這也是落魄的證明了。突然又想起自己的決定,也許,將來比這還要——不免心一酸,“怎麼了,”男孩兒開了大燈,看見我怔怔地望著MP4,疑惑地問,“枷葉,”我抬起頭看著他,這麼個精緻的孩子,難道我真要帶著他———總比丟了性命好!我要護著他,拼了命也要!

“沒什麼,快來吃吧,我沒讓他們弄太甜,”溫柔地一笑,給他張羅著碗筷,看他寧靜又不失優雅地撥弄著碗裡的魚,我心裡一熱,連眼眶都暖暖的,手撫上他的頭頂,“枷葉,以後,就跟著我好不好,”“現在不就是跟著你嗎,”他奇怪地睇了我一眼,“我是說,我上哪兒你也上哪兒,我們,離開這兒,”我堅定地看著他,“雁子!”他驚喜地一下子放下筷子,“你願意跟我走了?”

“是你跟我走,”我微笑著看他歡喜地移動凳子坐到我對面,“恩,跟你走,跟你走,”“聽著,要吃很多苦,要聽話,要繼續讀書,要——-”我捏著他的鼻子輕輕搖晃著,一個“要”,他笑呵呵地點一下頭,“都聽你的,你上哪兒我上哪兒,你丟不開我了,”他把頭擱在我的雙腿上,還仰著臉望著我,眼睛亮晶晶的,我嘆了口氣撫上他的眼睛:但願我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這個決定雖在一念間,卻也不草率:再自暴自棄也好,無論無何,我也不能夠在知道了真相後還去面對唐小庭,何況,還有那幫殘忍的男孩兒————太糟糕!更重要的是,我忘不了枷葉那天拔槍時的決絕,要是將來某天真發生了更荒謬的事兒,我不能拿枷葉冒險。不否認,我知道自己真到那個地步,是無法控制一切的。那就趕在還能控制之時,嘗試他途。

逃。只要能保住枷葉的安全。我這條命,嗤笑一聲,被下了藥的身子能折騰多久?確實,我將自暴自棄進行的更徹底了,將來就算我走了,枷葉也不會為我走絕路,將後,他有能力過的更好的。至少,良心上我心安,我曾主動帶離他走出險境————煩躁地搖搖頭:其實我是很自私的,我不想枷葉是因為我而丟了性命,僅此而已。

32

我這個人有個優點,就是隻要下定決心去做一件事情,就會沉下心去做,一切思路就相當明晰了。

枷葉還是和我有默契的,不動聲色,該上學還是去上學,生活一切如常,也不問東問西。他在靜靜等待,我也在等待———“窗子開啟,”“外面風大,又涼著了怎麼辦,”“窗子開啟!”我驕縱地嚷著。唐小庭無可奈何地伸手推開了窗子,我眯上眼,明明看見他小心翼翼地又把窗子又掩了回來,“打開了?”

“打開了,打開了,”他過來抱住我哄著,我迷迷糊糊地望著他,“我不舒服,”“我知道,你感冒了,小時侯你只要感冒了就愛鬧,”他輕柔地吻著我的額角,“我沒感冒,是你給我下的藥,”我不依不饒地小聲哭著鬧,“好了,都是我錯了,全是我的錯好不好,乖,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他抱著我輕輕搖著,哄著,“我要吃小籠包,”“好,我現在就去買,”他抹了下我臉頰邊的淚,輕輕把我放在床上就匆忙跳下去,拿起床頭的車鑰匙,我半靠在床頭又哭鬧起來,“你別走,我不讓你去,不讓你去,”他嘆了口氣,站在門口搖了搖頭,走過來蹲在床邊,下巴嗑在軟被上,望著我,“你到底要我怎樣,”“我不舒服,”我微噘著唇,倔強地望著他,眼淚又掉下來,他低下頭把整張臉都埋在軟被裡,悶悶的聲音傳出,“雁子,我該拿你怎麼辦,怎麼辦,”我緊蹙著眉頭,抽噎著不住醒著鼻子。他抬起頭時,眼睛裡一片清亮,唇彎起,爬上來抱住我,銜住我的耳垂,“吃我好不好,把我吃了好不好,”暖暖的鼻息吹拂在我的頸項邊。我真一口咬上了他的肩頭,咬地不輕,“噝,小妖精,真咬啊,”他輕笑出聲,銜住耳垂的唇慢慢鬆開,舌尖一圈圈在上面打著轉兒,“恩——雁子!”感覺他到吸一口氣,緊接著是類似小動物受傷了般急促地細細的呼吸,不過,是歡愉的。我在那圈牙印上學著他舌尖輕輕打著圈兒。他摟著我的腰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小庭,嗚,小庭,”我突然緊緊摟著他頸項,匐在他的肩頭“嗚嗚”又哭了起來,身體輕顫著,在他身下不安地紐動起來,“雁子,雁子,”他捧著我的臉頰焦急地輕喚著,他的眼中,我見著自己的臉龐越來越紅潤,眼睛越來越迷離,“雁子,”我紅灩了的唇嗚咽著就要貼上他的,他卻俯下頭吻了吻我的眉心,“寶貝,等一下,等一下,”放下軟綿綿的我,他匆忙地跳下床向書櫃那一角急走去,俯在床上的我仍然細細啜著氣,溼潤的髮絲幾縷微遮住了那雙迷離的眼。那個匆匆忙著專注準備什麼的男孩兒沒發現,身後氤氳的眼正在逐漸變地尖銳———

33

三天後,我站在書櫃的這一角。一定就在附近。

隨手翻了翻上面的書,抽屜,敲了敲板櫃,沒有?不會,一定在這裡。我甚至不指望能拿到很多藥,哪怕只是個用過的針頭,也可以嘗試去查查到底是什麼藥———

一切如常。能放哪兒?

靠在椅背裡閉上眼沉了口氣,再睜開眼,我細細地看著書櫃裡的每一個細節————突然,眉頭一蹙,這顆螺絲冒———“最顯眼的位置反而更容易忽略。”記得選修刑偵課時那個秦老頭最喜歡說這句話,果然啊!

貼過去———“咯嗒”,多讓人愉悅的聲音。窄窄的板櫃間距裡竟然彈出一條方格,我的眼睛變的幽暗起來:裡面摞著五支細細的針管。

伸出去的手僵在那裡,握成拳,又收了回來,我攤坐進椅背裡緊緊咬住了唇:難道,難道我唐北雁一條小命今後就懸在這五支針管上了嗎?

我怕疼,怕吃苦,可你看,手腕上密集的針眼,還有將來未知的生活———我的人生怎麼變成這樣?!

抿緊唇,書櫃光亮的漆色照映出來的人影扭曲地可怕。

終究握住了五支針管,就象握住了我黑暗的命運。至少,我握地住它。

取到藥後,我如常地去警局晃了一圈。要等到枷葉正常放學後再去接他。一切都要不著痕跡。

看見飛楊懶懶地窩在沙發裡看報紙,心突然一擰: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這個想法一現,硬是讓心象劈開了般生生的疼,好象就要離開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至親!飛楊他是我的————我的什麼?這個答案好象張嘴就要出來,卻又生生截斷。腦袋裡突然一片空白,直望著那個被包圍在溫暖陽光裡的身影,默默地流淚,完全不由自主。

“雁子,怎麼了?”肩膀突然被人一拍,猛地醒過來,連忙抹眼睛,“沒什麼,沒什麼,噓,幹嘛大驚小怪,眼睛進沙子了,”我故意嬌俏地還朝來人吐了吐舌頭,

“看你眼睛紅的跟什麼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哭的要死要活咧,”

“沙眼嘛,怎麼辦,就這點好處了,揉點兒沙子進去就可以扮悲情,”我揉著眼睛半開玩笑說。那位同事搖搖頭笑著轉彎過去了。

我的笑臉立馬淡下來,回頭又看了眼那邊還在翻報紙的飛楊,終究沒有走過去。

天下就沒有不散的筵席。雖然離別時刻竟然如此不捨飛楊讓我吃驚,可這也是人之常情吧,我和他從小到大十幾年了————保重,飛楊。

撥出口氣,微仰起頭穩當地走出警局大門,迎著陽光————我的人生再與這裡無關了。

34

亡命天涯,我們這到底算不算?淡笑著搖搖頭,垂下眼為頭窩在我懷裡的枷葉搌了搌毛毯角。

顛顛簸簸,搖搖晃晃,這種私人承包的長途汽車自然不會舒服到什麼程度。車廂裡狹窄、沉悶而骯髒,難聞的空氣,拱著的背還有冷冷的風。身上總有一種油膩的感覺,粘糊糊的讓人難受。

覺得,我們就象困在玻璃窗上的蒼蠅,前途光明卻沒有出路。

枷葉迷迷糊糊地枕在我的懷裡,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很不安穩,漂亮的眉頭一直皺著,看著我也心疼:他幾時受過這樣的罪。可是,我們不能坐舒服的,凡是正規的都有記錄,這樣的黑車沒這麼多麻煩。只要我們先離開了這座城市就好了,我打算先去寧施,然後從這個小城市再乘火車去上海。“大隱隱於市”,越大的城市越好藏,再說,我考慮過,枷葉和我都是“城市生物”,“深山老林”,我們兩個真活不下去的。

髮絲又散下來了,皺起眉頭嘴裡咬著髮卡我開始綰頭髮,有些氣惱,才紮好的又散了。不耐煩的眼神一轉,卻碰上枷葉黑溜溜的眼睛,“煩人,總散開,”我小聲埋怨著,微噘了噘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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