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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雁小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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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入眼的是,唐小庭溫柔的眼睛。

“我躺多長時間了,”一開口,才感覺唇是溼潤的,口裡卻躁地厲害。唐小庭在用蘸了水的棉球觸上我的唇。

“兩天。是最好的外科醫師給你動的手術,等你好一點兒,我就帶你回羅馬————”他停下手裡的動作,額輕輕靠上我的額角喃喃著說,“唐先生,真不好意思,我們真不知道她是老首長的千金——”還是剛才聽見的那個道歉的聲音,“李院長,我姐已經醒了,還是謝謝你們對她的照顧,”唐小庭望過去,微笑著,可看見笑意沒到達眼底,我也看過去,才發現病房裡有許多人,他們都站在白色的屏風外面,屏風裡,只有我身邊的唐小庭,和站在床尾的枷葉,我望了眼枷葉,是擔心,是憂慮,是疑惑。他卻沒有看我,只是盯著屏風外的一個角落,我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是飛楊。

他隨意地靠坐在矮櫃上,雙手抱臂撈著耳朵。

我不知哪兒來的勁,突然掙扎著就要起來,唐小庭連忙扶住了我,枷葉也看向這邊,屏風外的人也全驚動了,我卻只盯著那裡的飛楊,他看見我,卻只是對我雙手稍按了下,做了個“少安毋躁”的手勢,又指了指在場的人,“先聽他們怎麼說,先聽他們怎麼說,”象個事不關己的閒人,我皺起眉頭停在那裡,唐小庭體貼地護著我的身子,“還是躺下吧,傷口——-”“你們想說什麼,說吧,”我望著他,口氣竟然有些不耐煩。唐小庭愣了下,不過,馬上微笑起來,“說什麼。快躺下,傷口才縫合,他們說不會留疤的,”也一副體貼,不過問閒事的模樣,我安靜地躺了下去,艱難地沉了口氣,閉上眼。人的知覺漸漸回籠,腹部的疼痛開始顯現,隱隱的,象慢慢在撕裂,“枷葉,你回來幹什麼,不上學了?”我依然閉著眼,卻沉聲說,半天,都沒有聽見他回話。我睜開眼,皺起眉頭望著他,心卻想:他這時候要是和我頂嘴就好了,正好趕緊把他趕回去。

男孩兒卻望著我,眼睛裡暗暗地,裡面沒有一點兒光亮。

“雁子,幸虧你的枷葉回來了,他給你帶了這個,”“陶冶,”唐小庭也皺起了眉頭,微微斥責,“怕什麼,應該讓雁子知道她的枷葉多有板眼,”陶冶譏誚地哼了聲,踢開右邊圍住的屏風,現出裡面用白布包著的兩大團東西,掀開白布——我倒吸了口氣!

是兩口巨大的用木板釘成的籠子,裡面,裝著兩個傷痕累累的人。

(各位,端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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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冶抱臂走過去靠坐在籠子上,左腳後腳跟磕了磕木板,“小子,你這麼個玩法兒,在咱這地兒可是要槍斃的,”睨著枷葉,枷葉卻一直望著我,然後,平靜地看向唐小庭,“雁子才醒過來,她要休息,”唐小庭笑著搖搖頭,很耐人尋味的樣兒,也不做聲,“好,我知道你唐小庭有西西里背景,我敬重卡彭先生,不希望這件事驚動他老人家,特別今年是他60大壽之際。”

男孩兒此時的沉穩是由內而發的,這種不怒而威的氣度絕不是一朝一夕可就,我望著這個陌生的他------“驚動了又怎麼樣,唐北雁永遠是唐北雁,”額頭上覆上唐小庭溫柔的手,“是嗎,那他算什麼?這個女人真姓唐嗎?”枷葉突然指著飛楊,目光嚴厲。飛楊沒抬頭,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不管怎樣,這個女人永遠也不可能姓崇,”突然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單博從外面走進來,後面還跟著兩個人。我看清,竟然是當初帶著枷葉找到我的兩個律師!

當看到那兩口大籠子時,屋內的院長、醫師、醫護人員已經臉色煞白的離開房間。我突然意識到,這些男孩子們已經無法無天到什麼地步!此時,屋內慘淡陽光的照應下,一張張暗氬鬼魅般的身影,或靜默,或狡詐,或狂放,或凜冽----在冷美的寂寞中狂戰。

我只有應景的平靜:真相的揭露都是為我準備的,我不能象個懵懂無知的少女還在這裡一驚一詫。另外,我不想讓飛楊看笑話,看我的笑話,我覺得,此時我任何情緒的洩露都是將後來飛楊嘲笑我的把柄。

莫名其妙,我就是這麼想的。而且,堅定地,甚至是惡毒地,我象個賭氣的孩子此時就只想著這:飛楊,他有資格嘲笑我嗎?這彷彿是一種血液成分裡的爭強鬥勝。我只想著這。

是的,其餘的,我不在乎。冷眼看著已經呈現在眼前的這些,還不夠我明白嗎?這裡,沒一個好種!

“唐小姐,我們是西雅圖安倬律師事務所的高階律師。去年年底,崇先生要求我們調查了您全部的資料。今年三月,我們接到司法部正式通知,將他送往中國大陸。其實,我們一直是崇先生在西雅圖的私人律師,崇家在每個重要子女的身邊都會安插這樣的秘密律師,我們的職責就是在非常時期處理他們的一切事物。按照崇先生的要求,我們聯絡了他在英國的朋友,薩德三世,策劃綁架了原中情局特工卡里萊斯.米勒六歲的女兒,誘使他親自持槍襲擊了崇先生。卡里萊斯.米勒被當場擊斃,而他女兒在英國已被撕票。上月,發生在科羅拉多州哥倫拜恩中學的校園槍擊也是一次精心的策劃,兩名少年槍手中的一位是原中情局特工維託.奧兒的小兒子,他盜取了他父親的軍用槍支。而另一名槍手是來自薩德三世手下的少年殺手,他已經接近柯克.奧兒數月之久,期間,他們整日沉迷暴力電腦遊戲,參與過大量地區械鬥。維託.奧兒現已停職受審,他的兒子在逃。”

還是初次見面戴著眼鏡的那個男人,他面無表情地敘述著一切,這冰冷的一切。

—————第一次見面的枷葉,我受傷,為我包紮的枷葉,走進我心底,和我談論顏色的枷葉,遇襲的枷葉,跟著我出逃的枷葉,守著我,護著我,疼著我的枷葉,激情裡的枷葉------“你們是他的秘密守護人,為什麼現在要出賣他,”我只望著那兩個把他送進我生命裡的人,眼睛裡沒有任何溫度,“哼,”另外一個沒開口的卻冷哼了聲,“我們出賣他又怎樣,卻根本動不了他。崇先生,”他終於看向一直在一旁的男孩兒,“你也太狠了,我們既然發誓效忠崇家就不會生二心,你為什麼要挾制著我們的家人?你的父親再狠毒也不會對自己人下手!!”

憤怒的低吼。記憶裡,許久前的那個病房裡,陌生的外國男人也是如此的絕望----“所以,他死了。”

男孩兒冷冷地開口。此時的枷葉----眼底的乖戾再也藏不住----他看向我,竟然在笑,“雁子,我跟你說過,‘這個世界上有兩種悲劇,一種是慾望得不到滿足,另一種是如願以償,而後者,才是真正的悲劇。’這是王爾德的名言,而我,要把它變成固若神旨的事實。知道卡里萊斯.米勒和維託.奧兒是誰嗎,他們可都是中情局的中流砥柱,都被中情局授予過情報人員最高榮譽,‘諜報之星’,可事實上,他們也不過是我崇家養了20多年的兩條狗。狗,胃口養大了,開始想反咬主人了,雁子,知道他們帶著狙擊手闖入我父母臥室時有多麼得意嗎,如願以償,如願以償啊---”男孩兒輕輕搖了搖頭,唇角一彎,又看向那邊兩個人,眼神戲謔,“同樣是狗,不是也有反咬的今天,”“那也是你逼的!你逼的!他們說可以拯救我的孩子,我不要我的孩子象柯克.奧兒,柯克.奧兒!”戴眼鏡的男人已經失控,他上來瘋狂抓住枷葉的衣領,雙眼通紅,眼底有憤怒,有絕望,有無以言之的乞求,而枷葉----那是真正惡魔的詭異之笑,那麼淡,卻尖銳地可以穿透人心!

我閉上了眼,他只有十七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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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利的牙齒撕開弱小動物的皮肉,撕裂面板下的血和肉和骨頭,鮮紅色染在地面上,浸的地面一片溫熱,迫不及待地將牙齒鑲嵌在肥肥的、熱熱的肌肉裡,然後將那片溼淋淋的肉塊吞進胃裡————我見著枷葉,腦海裡染紅的就是這個畫面。儘管,他跪在我的床邊,儘管,他的頭顱依偎在我的掌心,他翹首望著我,明亮的雙眼如千年的寒冰融化時那樣清澈。彷彿,還是那個骯髒車廂裡枕在我懷裡的枷葉。

“殺了那麼多的人,你不害怕嗎,”我撫上他的眼稜,這種折翼的美是要受詛咒的。

他搖搖頭。抓住我的手放在唇邊,“可我現在有害怕的,你———”他盯著我,讓人心疼。卻沒有說下去。

我抽回了手,撫上額頭輕輕搖了搖頭,突然輕笑出來,“你想利用我,以為我的背景可以迷惑一切,你的計劃,你的復仇————哈,枷葉,怎麼樣,你看到的唐北雁的世界又怎樣,它照樣骯髒地讓人想吐,嘖,這是個怎樣的人生,沒意思,沒意思透了——-”我飄渺的聲音在整個房間悠悠盪盪,象一隻無依的遊魂,“不,雁子,”他抓住我的手腕,緊緊地,指尖扣進我的脈搏,“我會帶你走,一定要帶你走!”

我望著他,笑地更嘲弄了,“你不信?我找到了他們給你下的什麼藥!”

“啪,啪,啪,”那邊一直靠坐在籠子上的陶冶突然拍起了巴掌,望著單博吊兒郎當地挑了挑眉,“他真知道?”

單博淡笑著搖搖頭,眼神也頗為玩味兒地望著枷葉。

“那不得了!小子,別以為抓著這麼幾個小賊,玩了幾套復仇遊戲自己就是救世主了,這是中國!哥們兒,咱不是在拍美國大片兒,你這些個罪行,哦,不,就只這一遭,”陶冶又用腳磕了磕身後的籠子,“就夠給您上個無期,”男孩兒的眼中明顯劃過一道光亮,輕輕鬆開我的手,他突然微笑出來,俯下身子撫了撫我的額角,眼神溫柔,“老天是公平的,他們捅了你一刀,用身體和尊嚴再還你一命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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