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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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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 留香

景帝十七年三月十四日寅時三刻,昭陽殿淑貴君生皇長子,帝甚喜,封:安樂帝卿,取名:留香,姬留香。

“贈人玫瑰,留有餘香?好!”景帝詫異的看了太平一眼,滿意的點點頭。

太平懶洋洋的伸出指頭去戳嬰兒嫩嫩的粉紅包子臉,難得心虛了一下,打死她也不敢說,前世她就曾想著生個兒子就要養成楚留香那樣,因為一直沒碰到滿意的孩子他爸,才未能如願。

此時距離淑貴君“千辛萬苦”生下皇長子已經過了三日了,因為是皇子,所以先前被傳得沸沸揚揚的生女封后之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但帝初為人“母”,仍是大喜過望,不但御筆親自寫了給皇長子的冊封,而且特旨將皇長子抱入清涼殿中親自撫養,雖然沒有鬧出舉國大慶罷朝七日的荒唐事,但畢竟是疏忽了一些政事,停朝一日,後幾日上朝也是匆匆就散,滿朝文武體諒景帝多年糾葛子嗣的問題,秉著同為“女人”不言而喻的心情,充分表示了理解,就是最頑固的諫官也沒有多說什麼。

傳言對皇長子愛不釋手的景帝陛下走過來,一把抱過太平懷裡的小留香丟在小床裡,不滿的橫了她一聲:“哪有做母親的這麼跟孩子黏黏糊糊的。”

太平心中大汗……

斜斜靠在軟塌上,一本正經的翻開本摺子來看,看得太平啼笑皆非,走過去拿下他手裡的摺子,挨著他坐下,再不看小留香一眼,景帝這才微側了臉,勾了唇偷偷笑起來,隨口道:“康靖君上還跟你鬧氣呢?”

太平苦笑一下,給他拉了拉毯子,翻著摺子提起筆來圈圈點點,雖然筆跡不一樣,但好在摺子上需要長篇大論的也不多,沒有宮變的跡象,刻意仿了也沒人會懷疑。

她這次可是把她爹得罪慘了,從生出她來就沒這麼給過她臉色,氣了這麼多天都沒完,也難怪,她調了秦川朝歌進京,一路瞞得他跟鐵桶一樣。

她不願意讓她爹生氣,可要事先要讓他老人家知道了,他老人家會乖乖的不找麻煩才怪,保不準得出什麼事呢,頭疼呀,上輩子她無緣體會一下婆媳問題,這輩子竟然有幸見識到丈婿問題,想來真讓人哭笑不得,只是加上這家事國事分不清的背景,不哭就不錯了,笑卻是笑不出來了。

姬嬽靠在枕上,看她懶洋洋的勾勾點點,摺子一本本迅速略過,素白的手輕提著紫檀筆管,微蹙著眉的樣子,縱使是女人,居然也給人一種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韻味,竟是看得痴了。

“怎麼了?”太平頭也不抬的漫聲道。這看儒生寫的奏摺真是太煩人了,十句話裡要緊的就一句,還磨磨嘰嘰含含糊糊的讓人越看越找不到重點,難怪皇帝這活從小專業培養還難得有稱職點的呢,這種奏摺看多了,人腦子不糊塗才怪!

姬嬽伸手環住她的腰,美得妖孽的臉枕在她肩上,微微一笑,閉了眼睛道:“沒什麼。”

批完一案的摺子,太平放下筆,側了臉過來看,姬嬽早靠她肩上睡著了,輕手輕腳的將他靠回榻上,拉過毯子來蓋上。

睡夢中臉,蓋上了那雙桃花惑惑的眼睛,像個疲憊了一天回到家靠在沙發上睡著了的男人,讓人看著心裡不得不柔軟。

愛他麼?太平心中茫然。

她只是對他狠不下心來。想起前世,美麗妖嬈型的男子她素來最多也就是欣賞,愛上卻是不可能,何況是美到這個程度的。

若沒有那十年,若不是不知性別的讓他接近了十年,這男子再美再好也在她心裡掀不起什麼漣漪,她畢竟不是愛做夢的少女,愛情之於她,從來就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前世她少女時也和普通女孩子一樣,愛做夢,愛看情愛的小書,時常也為書中人物咬牙切齒,書中常有男人在愛情與家國天下間權衡,最後背棄了愛情的情節,當時看了也覺得義憤填膺,長大了才知道自己幼稚,為什麼女人偉大的愛情總不能跟天下相容?何德何能,一個女人要讓男人只因為愛她就放棄全世界?成全一段傳奇愛情,往往男人要放棄一切,女人呢?女人要付出什麼?世上更多的是沒有相貌,沒有金錢,沒有權勢,沒有能力做家國天下夢的男人,為什麼不去找他們要求一段愛情,非得要一個本身擁有這一切讓你愛上的男人去成全你的愛情?馬斯洛需求定律,生理,安全,感情,尊重,自我實現,女人最高的自我實現的需求可以是一個完美的男人至死不渝的專情,可男人呢?一個自我實現需求是一個女人的男人,女人要麼?

書中的男人,總是背棄了愛情成全了所有後後悔追思,可這只是少女美好的夢,追思或許會,後悔卻是不可能的,不是不愛,只是愛情,原本就不是最重要的,哪怕一生的愛情都給了你,那也不過是以後再不談愛情罷了,只有女人,才會失去了愛情就沒法美麗。

這跟男人女人的性別沒有關係,是天生賦予的社會關係所決定的。

她再生在這個女尊的國度,女兒身卻得行男兒事,迷茫了十幾年,哪裡還知道什麼樣的才叫愛情,小採再說不出一個字的神情,讓她那麼傷心,是愛情麼?

子歸深沉的黑眸,一步步走進夜裡的背影,讓她至今恨難平,是愛情麼?

明緣唸詩的聲音,讓她落淚,是愛情麼?

姬嬽伸出的手,她推不開,是愛情麼?

可都這麼多了,又怎麼可能都是愛情?那記憶中曾讓她為之痛不欲生的男人呢?她曾肯定那絕對是愛情的,原本不相干的人卻有力量讓你痛苦的想死掉,不是愛情是什麼?可又痛苦了多久呢?還是愛情原本就只是一個瞬間,只屬於生理心理都只有十七歲的少女?

她在這裡,大半卻是因為為人母的心境讓她無法不來這一趟,就這樣,他滿足麼?

伸手輕輕撫過姬嬽的眉眼,他睡得如此安靜美麗,苦笑,這是一個讓她實在無語的男人,十年時間,他若無其事的跟她混成知己,一心想著把弟弟嫁給她,看著她邂逅分離,然後突然就成了她孩子爹……

嘆氣,說一千道一萬,千絲萬縷理不清,她只是對他狠不下心來罷了,姬嬽不是小採,他要不肯狠下心來對她,她是束手無策,一點法子都沒有。

她把硬幣高高拋上天的時候,對或許青燈古佛的一生沒有一絲遺憾恐懼;她抱著看看世間百態的心走下山來,不曾想過會遇見一個路子歸;她割下頭髮放在那水晶樣善良的男孩手裡,然後牽著子歸的手,一步步許諾未來的時候,沒有過一點猶豫遲疑;她調兵遣將,要為一段情傾倒城池的時候,沒有想過還會撞見另一個姬嬽,什麼是路過,什麼是永恆,我們總在路過中苦苦尋覓著永恆,回首才發現已經白髮蒼蒼,你是路過,還是一生?

輕輕一吻落在姬嬽額頭,邁出步去才知道,不是麼?

在小留香臉上狠狠啃了一口,倒塌,這荒唐的世界,做孃的黏糊兒子都是不該的。

披起斗篷悄無聲息的離去,等在宮外的有她父親,等在燕雲的有千萬人。

景帝閉著眼睛越發睡得香甜,她既然已經走了,他又何必再睜開眼睛來看一個背影,何況他確實需要抓緊時間來休息,沒有人給他批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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