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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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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9 軍盲

“爹,喝茶。”

太平將加好糖奶的紅茶輕輕推過一臂長距離的案几推到她爹跟前,君霐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冒著熱氣的茶,又自顧自斜靠在軟墊上翻書,一點要喝的意思都沒有。

“唉——”太平哀怨的垮下臉,可算是見識到了榕叔他們偷偷跟她說的她爹睚眥必報的記仇勁兒了,這都快到燕雲了,還沒消氣呢。

想著,太平又長嘆了口氣:“唉——”

見君霐沒反應,再嘆,還沒反應,三嘆,沒反應,嘆,唉—咳,咳咳,嗆著了,喝口茶順順嗓子再繼續……

“得了,得了,少擱我跟前賣乖!”君霐見不得她這般模樣,翻了個白眼道:“再怎麼唉你也嘆不出個張翼德來!”

史書記載,東漢末黃巾大亂,涿縣張榜召集鄉勇,當時還是一小販的蜀昭烈帝劉玄德看榜時慨然長嘆,結果嘆出一個張飛來,平白遭了一通數落,這才有了後來桃園結義的千古佳話。

這馬車裡面就父女兩個,車外眾人都是裝聾作啞慣了的,秦川朝歌更是早躲得遠遠的影兒都沒有,方圓十里之內連只鳥雀想湊近來都不容易,何況是人?縱使太平嘆得比那昭烈帝好聽真誠上一萬倍,也招不來張飛大駕的。

見父親終於有要消氣的跡象了,太平笑眯眯的也不怕天打雷劈的大言不慚道:“女兒有父親護著,勝過那張屠夫何止百倍,嘆不來便罷了,嘆來了正好給父親扛槍使。”

君霐瞪了她一眼:“胡說八道。”臉上卻總算是看得見笑容了。

“爹,喝口茶,味正正好。”太平拿起小銀勺在杯子裡輕輕攪拌了兩圈,再一臉乖巧的遞到君大少跟前。

君霐再白了她一眼,接過來喝了,香潤的暖茶入腹,人也長舒了口氣,天天這麼黑著臉,他也不容易呀~~

“讓秦川朝歌兩丫頭滾進來吧,沒她們的事,犯不著躲得跟兔子似的。”君霐沒好氣的道。

“嗯。”太平抿嘴偷偷一樂。

這父女兩鬥法,可憐了下面人了,尤其是做為主要幫兇的朝歌秦川,探路打前站這樣的小活一路搶得跟打生死仗似的,就怕在君霐前面晃盪。

“你呀,現在可比不得從前了,再這麼心軟可不行。”君霐嘆著氣數落道。

從前她遊戲人間沒插手的打算,自然什麼都由著她,怎樣都行,現在她既然已經擺開了這偌大的陣勢,開弓沒有回頭箭,燕雲所為跟姬家朝廷已然水火不容,跟本沒有並存的可能,君家準備藏匿了百年的力量爆發出來,不是進就是覆滅,絕不是一個攝政王可以敷衍過去的,形勢如此,就是太平也沒有別的選擇。

小兒輩的到底天真,還抱什麼幻想?孩子抱走了一了百了,這麼拖著一點好處都沒有,雖然現在是她們沾上風,但他可不認為那姬家小子會因為生了兒子就忘了自己是皇帝,將祖宗江山拱手相讓,且看著吧,那小子雖是男兒身,可看往日行事勝過世間凡俗女兒何止百倍?早晚要翻臉的現在拖拖拉拉又有什麼意義?太平素日裡並不是優柔寡斷的人,這事委實做得糊塗!

世間做父母的總是隻會為自家孩子打算,君霐又跟傳統意義上從妻從女的慈父不一樣,偏心得厲害,太平做這麼自損的傻事,實在氣得他夠嗆。

“太平,你不是大小姐了,不管你開始為的是什麼,要記著你現在已經是王了,這責任挑上了就容不得你放下,要對得起將生死交到你手裡的那千千萬萬人,女兒行事,頂天立地,容不得半點軟弱,你記住了!”君霐坐起身來,厲色道。

“女兒明白。”太平看著父親,認真的點頭,卻還是一臉淡淡的平靜。

“明白就好,就怕你犯糊塗。”君霐認真的盯著她,見她從容平淡的樣子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又懶洋洋的靠了回去:“都準備得怎麼樣了?”

這陣彆扭可算是過去了,太平也恢復了她本性裡的散漫,抱著個靠枕隨著馬車一晃一晃的漫不經心的道:“忙,忙得頭髮都快掉光了,這次偷跑了出來也一天沒閒著。”

一天沒閒著你還有空做了一打奶瓶?

眼見著她爹一臉的不屑,太平眼也不眨的諂媚道:“迎接您老人家大駕麼,我就是忙死也要親自來的。”

什麼來接他,說得好聽,明明就是怕他把她那姦夫給氣死了!君霐當了她十九年爹,對她的甜言蜜語早免疫了,不過自家孩子嘛,她既然費心思哄你,總算還知道孝順,當長輩的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跟她計較,生受了。

話雖然是不信,臉上卻還是帶出笑意來。也就他這做爹的,他家太平幾時在第二個人面前這麼過?所以說孩子還是自己的好,也不枉費他“含辛茹苦”養她這麼大。

可見天下父母最是好哄,說免疫了,其實大多都還是要帶著個問號的。

“爹呀,我給您做幾個面具吧。”

“幹嘛?”

“就蘭陵王那模樣還帶一個呢,您還不得最少帶兩?”

“……滾一邊去,少跟我這耍貧嘴~”

……

此時的燕王府,比起太平初來那幾月亂糟糟的繁忙局面要好多了,忙雖然還是忙的,但很多事情都上了軌道,井然有序起來,整個燕雲十八洲在其帶領下如一架嶄新的龐大機器般高速運轉著。

燕王不在府內也沒有人希奇,燕雲十八洲說大不大說小也不是三兩個月能細細走完的,畢竟很多事情在這個年代算是匪夷所思,太平也常心中忐忑,怕有什麼不相宜的造成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看著諸事都是雷厲風行,其實那些事務想法付諸實現之前,都跟土生土長的幕僚們反覆驗證探討過無數遍的,自己還學得那倒黴栽在她手裡至今還未“陳冤得雪”的烾麟太女一樣,一有點時間總愛白龍魚服到民間各處去深入瞭解一下,不過因為她自己鑽這個空子陰謀陰死了烾麟太女,所以每次她出行內部都一陣緊張,從天上到地下從內到外防得跟鐵桶一樣,難免有幾次露出痕跡給人看出來,君家在燕雲的聲譽本來就好得很,這一下更顯得她親切了,人氣直線攀升。

當然,府中如長安洛陽等人自然知道她並沒有在燕雲境內,而是回帝都了,但除了知道真相的明緣和尚,其他人誰也沒有將之與京中剛誕生的長樂帝卿聯絡起來,只當她是親自去接應偷偷出京的君大少去了。

人說君太平愛藏慧,卻少有人知道她更善於藏拙。

別看她這麼大張旗鼓磨刀霍霍陰森陰冷的天天謀算著要滅人家種姓,其實她自己卻是個道地的軍盲。她不會打仗,一點都不會,連庸才都算不上,只能說是一個盲才,這在內部嫡系家僕群中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了。

號稱“滿門將才上下政盲”,連燒火丫頭都能培養成元帥的君家出了這麼一個異類,實在讓人不敢置信,也難怪當初剛露出點苗頭的時候君大少並一眾君家老人努力了可好幾年都不甘心放棄,可惜一點效果都沒有。

誰都承認君太平天縱其才,尤其比她的才華更出色的是她天生成熟的心性,跳躍了聰明的界限,於平淡間幾乎顯示出一種智慧的味道來,這種需要歷事和時光沉澱,幾乎沒有辦法速成也沒有辦法學習的東西,在她身上早早的便體現出渾然天成的味道來,尤為讓人驚歎。

驚才絕豔,傾倒京華的君霐到十八歲還被以心性不成熟為由,沒能成為君家家主,她七歲,天天畫畫大字捏捏泥巴就讓那些老傢伙們一個個覺得可以託付大事了;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天文地理古今中外人情世故,似乎只有她不想說沒有她不能明白的,可就這麼一個聰明人,偏偏就是學不會君家起家立命的這沙場征伐之道。

讓她背兵法她能背得頭頭是道,給她講戰例她不但能聽懂偶爾還能舉一反三說出發人深思之言,公認跟兵道相通的奕道棋術她也是下得有模有樣的,可放到實戰上面就一點行不通,似乎是從邏輯裡就跟本拒絕了這種東西。

行軍佈陣怎麼都學不會,拉上幾千人分兩撥在她面前演習,敞開了給她看,不打到殘軍敗將即將覆滅,她就看不出勝負來。

說一鼓作氣,她打心眼裡嗤之以鼻,還振振有詞,這軍隊要本來就弱,打不過人家,晚人家幾刻鐘敲鼓就能打贏了?做夢吧……說破釜沉舟,她堅決懷疑沒有退路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是否真如人們讚譽的那麼絕對性,按她的理論,一個弱男子跟一個孔武有力的女人,哪怕把鍋子砸的再碎,打不贏就是打不贏,不見□□罪犯屢禁不絕,那些男子哪個是願意的哪個不知道這要讓得逞一生就完蛋了哪個沒起拼命之心?不是照樣被哪個啥了——這裡男性身體怪異,不管願不願意,經不起刻意挑逗,甚至能被強行逼迫交歡到精盡人亡……空城計,她基本認定那是瞎貓撞見死耗子,設計的跟中計的通通應該推出大帳打板子……只有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她不說話,一臉讚賞,仗就該這麼打才對……

兵者,詭道也。

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

對所有戰場謀略都呈懷疑態度,一個邏輯裡對戰爭藝術跟本無法理解的人,你還能指望她什麼?當然,以她天生的穩重納諫謹慎,多實戰歷練幾次再加上參謀團也未必不能將兵事相托,但以她的身份,再加上如今的形勢,動輒就是生死大戰,如何能歷練得起來?

君家一眾老人包括太平她爹在內,簡直都沒有辦法想通,一個絕對稱不上是良善,什麼謀算都玩得團團轉的人為什麼偏偏對沙場之道死活學不會呢?君大少堅決認定這是康靖王妃的劣質基因引起的突變,並悲涼的開始懷疑,莫非君家完美的軍神血統從此以後就只能隔代相傳了?

好在君傢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會打仗的人,她這一點毛病雖然不夠完美了,卻也無關大局,反正是打算轉型了嘛,以後不靠打仗吃飯了,姬家□□皇帝的軍事才能雖然不至於像太平這麼離譜,卻絕對比不上她們君家老祖宗,不也照樣當皇帝當得好好的,還壓得她們一門將才的君家血脈凋零得差點斷嗣。

統軍大元帥太平是不能擔當了,還有一個擦槍了擦了三十幾年的君霐在嘛,若說奕道如兵道,太平沒贏過明緣,可明緣跟君家一堆老傢伙加起來也玩不過君霐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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